弘扬北大荒精神
向北大荒开拓者们致敬

老知青忆北大荒伙食:有时一天三顿都是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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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难以忘记的是那段非常艰苦、非常煎熬的生活,可以说是从来没有想象到的艰难,对我们这些来自大都市的知青,无疑是磨炼,是凤凰涅槃的修炼。豆腐倒是兵团的“土特产”,然而,整天是咸水豆腐汤,没有一丁点的肉腥,这没有油水的肚子更觉得饥肠辘辘。

青龙汤,这是最令人心酸、令人难忘的词语。

永远难以忘记的是那段非常艰苦、非常煎熬的生活,可以说是从来没有想象到的艰难,对我们这些来自大都市的知青,无疑是磨炼,是凤凰涅槃的修炼。

兵团的伙食是集体食堂供应的,一般称之为炊事班,均由知青担任。瞧这些伙头军,二口大锅,每口恐怕直径有一米多,炒菜用的是大板锹,正宗的大锅饭,每顿要供应一二百号人。

主食以面粉为主,辅以黄米面、高梁米、小米等。可那年头,小麦成熟期被洪水浸泡过后,当地话叫“焐”了,碾出的面粉是灰不溜秋,知青们开玩笑说是馒头掉在地上分不开来,更糟糕的是粘乎乎的馒头,没有一点弹性,一掌捏起来就成了面团一般,最难忘的是有一年因小麦受涝灾后,面粉由其他团调拨,竟有些是发了芽的麦子碾成一块的面粉,这面粉实在是难以下咽。

炊事班想办法,将这面粉和成稀粥样的面糊,煮一大口锅放几碗盐,就这样当饭喝下去了。

要不就是玉米熬粥,这种“大磋子粥”,颜色金黄,特好看,一吃到嘴里,没有粘性,直哽喉咙。还有就是“窝窝头”,刚出锅的还有点软乎,可一凉就棒棒硬,像块石头,知青们开玩笑打仗时,用其砸人都可把人砸个“包”出来。这样的饭对南方人来说实在是吃不惯,可不咽下几口,能顶住这繁重的体力劳动吗?

副食品,很多除了过年过节杀猪吃肉外,平时基本是土豆、海带、豆腐为主。这几种副食品经得起几个月的储存。

土豆块烧汤,那是半锅土豆加盐水烧成的,只有咸味。

海带汤,几乎是没有一点油腥,煮海带。

豆腐倒是兵团的“土特产”,然而,整天是咸水豆腐汤,没有一丁点的肉腥,这没有油水的肚子更觉得饥肠辘辘。

新鲜蔬菜,由各连队自己种植。北大荒的春天来得晚,往往要到六月份才能逐渐种上水萝卜、小白菜,随之豆角、西葫芦、茄子、西红柿、土豆、大白菜大批上市,吃不了,大部分没有条件储藏,只能烂掉或者作饲料喂猪。

即使一部分进了菜窖的土豆、大白菜,往往因为熬不过零下40度的严冬,不是冻了就是烂了。到明年开春时,蔬菜又没有了。

北大荒的冬天难见新鲜蔬菜,偶尔在过年时,商店用汽车从县城运回一些芹菜,这可是上等的佳肴了,芹菜包饺子是贵宾的宴席,芹菜炒肉丝是年夜饭的一道大菜了。

说来奇怪,兵团盛产大豆,这本是榨油的作物,但在那个年代,知青的伙食供应仍是“计划供应”——此乃计划经济的产物,每人每月半斤豆油,各连按人头到团加工连去购买,从未宽容过。其实,哪个连队的粮囤里没有成千上万斤的大豆,但纪律是严明的,没有人敢用这豆子去榨油改善伙食。宁肯自己的汤菜上飘几滴油花,而不肯去违反纪律私自榨油改善生活。这正是当时的兵团知青铁的纪律和吃苦耐劳的精神体现。

同样,尽管各连的畜牧场饲养着猪、羊、牛,但并不是可随意宰杀的,因为这属于计划经济的一部分,每年经统计员上报给团生产股,作为畜牧业生产情况,而只有炊事班自己喂养的猪,才可供伙食用的。

一到麦收、豆收季节,一天要劳动10来个小时,甚至连轴转,光靠吃烙饼、馒头、咸菜实在难以承受。知青们有时在地里烧刚割下的大豆,连豆荚一起烧,火点燃,青烟冒起,连忙用镰刀拍打灭火,随之,大豆便被焐熟了,用手搓去焦黄的豆荚,香喷喷的豆粒,用嘴吹去杂物,只剩下豆粒,大把大把地嚼起来,解馋又可充饥。

一个冬天的下午,尽管只有二、三点钟,但北大荒已处于暗蒙蒙的时光了,“日短夜长”的缘故。我们到汽车连方向去办事,路过团部学校前的水沟,发现白雪皑皑的地上,一小堆积雪旁倒着一只黑乎乎的东西,走近一瞧,嗬,是个小母鸡,浑身冻得梆梆硬、没有气的鸡,拣回来告诉机关里几个哥们。

晚上七八点钟后,打来开水褪鸡毛,收拾完后用钢精锅放在煤油炉上炖鸡汤,咕咚咕咚的水开了,香气飘逸四方,不时从宣传科的房间里飞出来,几个知青哥们早已按捺不住食欲,拿上饭盒、筷子、汤勺闯进房间,掀开用脸盆作的锅盖,舀着鸡汤就大口大口地喝起来。

“哟,怎么没有咸味?”不知是谁先叫起来。

“人家还没有做好,你们就冲进来喝了。”

“干脆,再放一锅水,再煮汤,别忘了先放盐,免得又是吃白汤了。”有人建议道。

“再到菜窖里去拿一颗大白菜,放点东西可捞捞。”

半个小时后,鸡汤又开了。大家你一口我一口,尝得满头是汗。不一会,那是瘦骨嶙峋的鸡早已连骨头都啃过二遍了。

知青们的伙食谱是一年到头最常见的便是大名鼎鼎的“青龙汤”。

“青龙汤”的原料很简单:一大锅井水、一小碗盐,水开后将冻白菜叶片倒入,再开锅后,淋上几小勺豆油,权作菜汤上的油花。

这种汤在59团各连是“看家菜”。一碗汤几只白馒头,这种伙食难以抗饿、难以御寒,更难以应付沉重的劳动。

几年过去了,还是喝这种汤为主,知青们的怨言就来了,开垦了几十万亩的良田,收获了上亿斤的小麦、大豆,但伙食仍像开荒建点时那般差,我们用青春、用汗水换来的劳动果实,怎么却品尝不到一点甜味,仍然是苦涩。令人百思不解。

于是,知青们称之为“司务长敲锣——汤、汤、汤”,“青龙汤”的名声便传开了。难怪,那时的知青们有句俏皮话:“青龙山下全喝汤,早上喝汤迎朝阳,中午喝得暖洋洋,晚上喝汤泪汪汪,一日三顿尽是汤。”

他们是无私的,所以他们是崇高而伟大的,他们的北大荒精神将永存。

厉以宁:农垦改革核心在于双层体制建设 |《财经》专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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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刊记者 李恩树/文

农垦改革终于迎来最大契机。

10月13日,中央全面深化改革领导小组召开第十七次会议,审议通过《关于进一步推进农垦改革发展的意见》(下称《意见》)。12月1日晚,《意见》正式发布,这意味着新一轮的农垦改革正式启动。

实际上,相关部门为此次改革已做足准备。

2015年1月30日,农业部农垦局与北京大学管理科学研究中心联合启动了“新形势下农垦改革发展重大战略问题研究”课题,由北京大学教授厉以宁担任顾问,聚焦农垦集团化改革、混合所有制改革和新型城镇化建设等重点难点问题进行研究。

颇具中国特色的农垦制度,在新中国建设初期曾发挥重要作用,但旧有体制沿用至今业已病疾缠身。为了祛除顽疾,《意见》开出药方,将改革方向明确为坚持社企分开,主导方向则是集团化。

“改革的方向是对的。”厉以宁接受《财经》记者专访时肯定了这一改革思路。他考察黑龙江、河南等多个重要垦区发现,垦区改革的核心问题在于理顺垦区体制,建立起两个层次的垦区国有资本管理体制。

“一个层次是建立国有资产投资公司管资本,另一层次是将农场企业改为混合所有制企业后管经营。”厉以宁说:“这是改革的核心。如果按照这个思路稳步推进,旧有体制带来的问题会慢慢迎刃而解,而改革后的农垦企业也将会在农业现代化建设、城镇化建设等方面发挥出巨大潜力。”

▌社企必须分离

《财经》:在新中国成立后的经济发展初期,农垦制度曾发挥了举足轻重的作用,在您看来,这些作用和影响都包括哪些方面?

厉以宁:农垦制度在建国后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归结起来,有四个方面,其中最重要的是,保障我们国家商品粮的供应,特别是“北大荒”,完全是由荒地开垦起来,这些粮食帮助国家度过了困难时期;第二,保障了国家稀缺产品的生产,比如海南的橡胶、新疆的薰衣草等,很早就已经开始规模化生产;第三,帮助把地方经济建设起来,包括公路、铁路、水电站等基础设施;第四,农垦地区多在边疆,这也起到很好的戍边作用,除去黑龙江、广东等大型垦区外,云南、海南等地垦区的戍边作用明显。在农垦的发展中,曾经还有一个积极作用,后来慢慢没有了,就是当时的毕业生找不到工作,就去垦区工作,在某种程度上解决了就业问题,后来随着政策的变化,就没有这个作用了。

《财经》:农垦制度发展至今,表现为几种不同的体制,这常常会对不熟悉垦区体制的人造成困惑。

厉以宁:中国目前农垦体制大体上分为三大类。一是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实行党政军企合一的体制,由中央直接管理;二是中央直属垦区,包括黑龙江垦区和广东垦区,实行“部省双重领导、以省为主”的管理体制,即只有财政预算、部分基建投资和国资监督等由中央部门负责,干部管理、党的关系和其他各项工作均由地方党委、政府负责;三是地方管理垦区,又分为农场由省直属和市县管理两种体制。现阶段的改革主要在中央直属垦区内推进,垦区管理体制由原来的以行政管理为主大多数转为企业集团体制,并成为农垦的主体和骨干。

《财经》:随着经济的发展,农垦系统这一独立体系越来越不适应社会经济形势的发展,比如经营机制不够灵活、社会负担重、权力难受制约,甚至贫富两极分化严重等等,核心问题是什么?

厉以宁:农垦需要改革的原因,主要是因为体制不顺。垦区刚建立时,农垦企业就承担了若干社会职能,主要包括公、检、法、文化、教育、卫生、交通、电讯、济贫、救助等工作。这是农垦企业发展初期的必然情况,因为当时的地方政府也在初建之中,理应由地方政府承担的上述这些社会职能,转给农垦企业来承担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

但到了后来,地方政府体系建立起来了,农垦企业所承担的社会职能就需要“剥离”,即把这些社会职能移交给地方政府,使它们尽到政府的责任,而农垦企业只管使用农垦区内的国有资源,为国有资源的使用效率不断提高而为国家做出贡献。但在现实中,却并不容易。

《财经》:农垦企业转交社会职能给地方政府,本应顺理成章,但为何迟迟难以“剥离”?

厉以宁:从地方政府的角度来说,主要困难是经费不足,人才也不足。照理说,社会职能剥离后,地方政府的经费应由中央财政支付,农垦企业认为自己已经把利润按规定上缴给财政了,所以财政负担社会职能转交后的经费来源是无须讨论的问题。然而在地方政府看来,中央财政拨付给地方政府承担社会职能的经费是不足的,在地方人口不断增加的过程中,难以应付这么大的开支。加之地方政府的人才不足,要地方政府承担的费用中包括文化、教育、卫生、交通、电讯等支出,不仅经费不够,而且地方政府短期内怎样筹组这些部门,如何聘请到这么多人才呢?

再从人员自身的角度来看,某些部门过去在归农垦企业管理时,人员从农垦企业取得工资和福利。如果是效益较好的农垦企业,给予下属工作人员的工资较高,福利较多。一旦把社会职能划归地方政府后,能保持剥离前的工资和福利标准吗?这就很难说了。于是在农垦企业向地方政府转交社会职能时,在某些要从农垦编制转到地方政府编制的人员中,会遇到上述问题。这些人员认为,宁肯在农垦区工作,也不愿转到地方政府工作。

未来的改革方向是正确的。农垦企业把不该承担的社会职能剥离出去,是改革农垦企业必须进行的措施。农垦企业作为一个企业,不能不对承担社会职能这一政企不分的现象做一个了结,问题拖得越长,困难会继续增加,改革的成本也越大。但步子要稳一些,逐步移交是可行的。关键是先易后难,而且要多做协调工作,以求社会的安定。

▌健全法人治理结构

《财经》:政企分开是改革中最难的部分吗?

厉以宁:不是。要推进农垦体制改革,并非易事。即使在中央直属垦区,深化改革也是困难重重的。此次改革的核心是要建立起两个层次的垦区国有资本管理体制。这是改革的核心及方向,也是最难之处。

困难主要体现于,国有农垦资产和资源的产权管理体制不清楚,股份制实现过程中未能使产权清晰界定。在中央直属垦区,“母公司—子公司”体制仍然不明确。比如,黑龙江北大荒农垦集团总公司成立后,法人治理结构根本没有建立,更谈不到发挥作用,从而起不到使农垦企业真正成为现代企业生产、经营、发展、管理的样板。

改革的第一层次,是及早建立国有资产投资公司(或称国有资产投资基金公司、国有资本运营公司),使国有资本产权明确、清晰,国有资本投资公司就是所有人,或称所有权的代表,它只管国有资产的保值增值、增持减持,只管国有资本的配置,注重国有资本配置效率的提高,也只管投资的盈亏状况,而不管具体的农垦业务和经营活动。

第二层次,就是农垦企业经营管理体制改革,即建立新的农垦企业集团公司。在国有资本清晰界定并由国有资产投资公司作为所有人(所有权代表者)的前提下,农垦企业集团公司对国有资本投资公司负责,因为资本来自国有资本投资公司和其他投资者。农垦企业集团公司应当建立完善的法人治理结构,并使之正常发挥作用。经过上述改革,农垦企业集团公司就是自主经营的市场主体,不再等同改革前的集团公司。它同政府之间的关系,同其他自主经营的市场主体一样,依法守法,按规定纳税缴费,向社会提供产品和服务,并承担为社会公益事业出力,为社会培养人才等任务。

这表明,最有效的深化农垦体制改革,一是要让国有资本投资公司切实地担负起运用好和管理好国有资本的任务;二是让农垦企业集团公司成为名副其实的、自主经营的市场主体,参与市场竞争,在竞争中提高自己的市场份额,并树立自己的品牌。

改制后的农垦集团公司依照现代企业制度建立“母公司—子公司”体制,取消以往的上级公司对下级公司的行政管理体制。建议今后建立现代企业体制,即“集团母公司—专业子公司—生产基地”的纵向公司体制。子公司也应有自己的法人治理结构,并正常运作。

《财经》:按照这种改革思路,能否从根源上解决农垦企业普遍效率不高的问题?能否将上下级公司的关系去行政化?

厉以宁:国有农垦集团总公司实行的是可以充分提高效率的公司形式,关键在于法人治理结构健全,并能真正发挥作用。为了政企分开,改制后的垦区集团总公司将是有国家持股、民间资本持股、职工持股、高管奖励持股等多种形式参股的混合所有制企业,公司对投资者负责,自主经营,自负盈亏。总公司与子公司之间的关系,不是行政隶属关系,而是控股或参股关系,并且控股还分为绝对控股和相对控股,一切按具体情况而定。这样,“总公司—子公司”之间的关系就明确了,即不是行政管理关系,而是资本经营关系。

《财经》:曾有人提出将农场全部变为承包制的改革建议,这是否适合农垦如今的体制和发展形势?

厉以宁:农场承包制已是过时的、落后的管理模式。20世纪80年代内工业、商业、服务业中也曾出现过承包制。结果如何?出现了“以包代管”现象。甚至出现拼设备、啃老本,使机器设备耗尽等短期行为。因此,在农垦体制深化改革的今天,是不宜再回头走承包制之路的。

还应当指出,农垦中出现的“大农场套小农场(家庭农场)”的做法,是根据农垦区实际情况而采取的:垦区面积大、职工人数有限和资本不足,而附近的农民(有些来自外省市县)闲着没工作可做,于是他们得到农场的许可,开始经营小块土地,这就是“大农场套小农场”,后来才称家庭农场,所以这同那种建议整个农场改为承包制,承包给某个企事业单位或某个人经营,在性质上是不同的,也不能把二者混为一谈。

▌妥善处理垦区和人员的关系

《财经》:垦区和农民、职工的关系是近年来矛盾集中爆发的焦点,应该如何处理他们的关系?

厉以宁:我曾经去过一些农场,发现有的农场周围的农民经常把农场中的路挖断,农民和农场的关系紧张,原因是过去当地发生洪灾,农田被淹,农民搬迁,被淹的农田变成了荒地,于是农场进行开荒,但之后农民又陆续搬回,在土地的权属上和农场发生了争议,以致造成关系紧张的局面。还有一种情况是,农民占了国有农场的地,造成国有资产流失。这两种情况,大多数都是历史遗留问题,需要慢慢地妥善解决。

还有垦区和农垦职工的关系。农垦区的社会保障问题一直没有妥善解决,尽管20世纪50年代初,刚建立农场时,对农垦职工工伤抚恤和医疗保险都有所规定,但并未规范化、制度化。当时职工收入少,家属中有些人也是农垦职工,所以统统纳入农场的社会保障范围,是可行的。

到2003年,农垦职工和家属已越来越多,他们的工资等收入也比建场初期增长了,农垦当局于是对职工的社会保障作了规定,即先落实农垦职工的户籍,再落实职工基本养老保险的社会统筹,最后落实医疗、生育、失业、工商的保险,以及最低生活保障等问题。但这些还只是初步覆盖,而且社会保障水平有待进一步提高。

《财经》:在处理这些焦点矛盾时,如何妥善解决垦区和人员的关系,使得改革可以稳步推进?

厉以宁:要慎重处理历史遗留下来的问题,如农垦系统中因各种原因未加入社会保险的人员,应尽早让他们参加到居民的社会保险统筹之中,并逐步提高社会保障水平。最困难的家庭、属于社会救助范围的家庭,应纳入属地管理范围,由地方救助,农场协助。

今后,在农垦区范围内,应扩大社会保障范围,让非农场职工系列的农民身份的工作人员也纳入社会保险统筹保障,同时还应当把农垦系统中至今没有参加保障的职工纳入社会保险的统筹之中,并逐步提高整个农垦系统内人员的社会保障水平。

当然,由于农垦区的情况复杂,在这里工作的,有正式职工,也有临时工、农民工,以及居住在垦区内的农民,还有他们的家属,因此,如何完善垦区内的社会保障并使之制度化,还需要专门研究,不宜一刀切,也不能听之任之,不管不问。这是有利于边疆社会稳定的一个重要问题。

《财经》:随着中国城镇化的逐步推进,如何把农场建设与垦区的小城镇建设统一考虑?

厉以宁:以黑龙江为例。黑龙江垦区面积大,人口相对稀少,这里过去长时期内是湿地、荒滩,没有小城镇。现在黑龙江垦区的一些小城镇主要是在农垦过程中陆续建设起来的,它们是在退伍军人家属的居住区,以及后来垦区招收的职工及其家属的居住区的基础上逐步形成。此外,在自然灾害严重的年份,还有一些逃荒到这里的内地农民,当时称作“盲流”,也在这里定居下来,这样,小城镇才稀稀拉拉地出现。有些当地的农民,在本村划归农垦体制管理以后,也有迁移到小城镇居住的,小城镇上的住户才多了起来。因此,垦区小城镇的形成有自己的特点,它们往往是自发形成的。

2006年8月,我曾带领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一些年轻教师和博士生,从牡丹江到兴凯湖边,一直沿乌苏里江中国一边的边境到宝泉岭,再经鹤岗、依兰到哈尔滨,看到一路上村落稀少,小城镇没有几个,可见小城镇建设根本没有被提到议事日程上来。

因此,我在哈尔滨曾向当时的黑龙江省政府和农垦集团公司都提到,推进小城镇建设同加快垦区建设是密切联系在一起的。未来应当有更多的小城镇在垦区内成长起来。城镇化有三个好处,第一,促进垦区的进一步发展;第二,增加就业机会,也促进基础设施的建设;第三,城镇化后,对于戍边是有用处的,越到边疆地区城镇越少越稀,通过城镇化的建设,让更多的人聚集在城镇中,既包括农场职工,也包括一般的农民,到城镇来安家落户,聚拢人气。一些农场职工退休后,愿意住在城镇里,孩子上学、家人看病方便,他们也为城镇化作出了贡献。总之,小城镇的发展和垦区的发展实际上是相互促进、相互带动的。因此,在垦区体制改革后,要制定适合垦区情况的小城镇建设和发展规划。

▌农垦企业潜力巨大

《财经》:从国外发达国家经验来看,建立大型的集团化农业企业,是发展现代农业的成功路径,改革之后的农垦企业是否具有如此潜力?

厉以宁:中国农垦经过改革后,将会有巨大潜力发挥出来,包括农产品的质量、数量等;农产品加工是一个很有发展前途的行业,不一定要运到很远的外地去加工,这是农场今后应该做的。只要朝这个市场化、企业化的方向走下去,垦区必将日益成长为有充分活力的经济实体。

我针对垦区集团公司下一阶段的发展,提几个建议:

第一,资本供应不足是历来存在的问题,但农垦集团公司改制后,资本不足问题更显得重要。农垦集团公司体系内,无论是母公司还是子公司,都要懂得如何引进资本。而且通过资本的引进,母公司和子公司都将转化为混合所有制企业;

第二,要及早推进职工持股制和高管激励持股制,这是既充实公司资本,又调动职工和高管人员积极性的有效措施。只要规范化,就不会出大问题;

第三,公司经过改制后,从技术创新到市场开拓,从管理规范化到营销方式的变化,都大有文章可做。如果人才不足,同样会限制企业的发展;

第四,“走出去”是一种战略安排,应当在国家利益方面多作考虑。把国外的土地资源和市场利用好,农垦集团公司和它的子公司在这个领域内有许多机遇,不可错过。政府对此应有统一的安排,并在融资、外汇、关税等方面对农垦集团公司有所关照和扶植。

《财经》:看来,垦区的潜能巨大。改革之后的农垦企业还有哪些想象空间?

厉以宁:我前面讲到的两个层次的改革(即国有产权体制改革和农垦企业集团经营管理体制改革),将决定垦区体制改革和发展的总体思路。农垦企业与地方政府的职能清清楚楚,各不相扰。地方政府如果愿意投资新组建的农垦集团公司(无论是母公司还是子公司,或专业性的、为农垦产业提供产品和服务的公司),都可以按现代企业制度的方式实现。

新组建的农垦集团公司将是一个覆盖第一产业、第二产业、第三产业的大型现代化企业。一、二、三产业都有广阔的发展前途。关键是要广招民间资本,参与发展。

在新组建的农垦集团公司和地方政府的合作下,垦区的小城镇将得到迅速发展。小城镇多了,这里就能吸引外来移民,把资本带过来,把人才吸引到垦区来,这里将会成为新的经济增长点。有了创业创新的城镇居民,人气足了,就会吸引更多的外来移民。

农垦集团公司在把社会职能移交给地方政府后,仍应当关心社会职能的完善和水平的提高。这是因为,文化、教育、卫生、交通、电讯等工作都直接影响到垦区内的居民的生产生活,有利于居民生活质量的提升。还应当指出,义务教育和普通高中,还有高等院校,由地方政府承担,这是符合实际的。但今后,农垦集团公司仍可以在职业技术教育方面发挥自己的专长,如在母公司或子公司之下,甚至在生产基地,提供办培训班、高级培训班之类的人才培养机会。这不仅有助于为本公司培养专业人才和技工,还可以有助于缓解地方的就业压力。

还可以设想,农垦集团公司的“走出去”在经营管理体制改革之后是大有可为的。农垦集团公司的子公司,如果已改组为有民营资本参股的混合所有制企业,那么“走出去”战略的实现就会消除某些障碍,取得成绩。

不妨再对垦区的生态建设和环境治理作一些探讨。在农垦体制改革后,垦区集团公司可以通过社会经济发展规划的制定,把生态建设和环境治理放在更重要的位置,因为这既是长期经济和社会发展的需要,又是垦区居民和农垦集团职工及其家属提高生态质量、生活质量的需要。

(本文将刊发于2015年12月14日出版的《财经》杂志)

忆刘征空叔叔二、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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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征空叔叔是父亲的好友,也是我十分尊敬的长辈。刘叔叔为人热情、风趣。有时闲暇下来,伏案怀旧,刘叔叔当年趣闻逸事不时掠上心头,略记几笔。

70年代后期,文革刚过,物资匮乏、生活困难。

一年盛夏,东北边城,骄阳似火,我随在东方红林业局五七科任助理员的父亲来到五七林场,在职工副业田里锄草。天空碧蓝,没有一丝风,大地蒸腾,马鞍山上浮着一层淡淡的蓝气,强光照射之下,一切都是白晃晃的。笔直的田垄连接天际,一行带着纱巾、蚊帽的黑点在田垄间缓缓移动。

曾在中学下过乡的我,对锄地还不算外行。但在如此酷热之天辛苦地“锄禾日当午”,也不是常有之事。我挥着锄头向前挪步,锄头在苞米加大豆之间挥舞。汗水不时流下脸颊,小咬在脸上上下翻飞。抹汗、拍蚊,汗水流进眼睛,杀的眼睛生疼。抬头遥望天际,黑点们仍在慢慢蠕动,不知何时到头。脚步慢了,胳膊酸了,喉咙冒火。

“小伙子,干这活,要前腿弓,后腿蹬……呵呵,看,要这样,才能有劲、持久。”后边传来质检员的吆喝。回头一看,原来是和父亲一个科室的农业技术员刘征空叔叔,挥着锄头,边风趣的解说,边轻松地比划。他快步迈过垄沟,黑色凡立丁裤子沾着泥土,松软下垂,背心被汗渍的发黄,露出了长满汗毛、黝黑结实的臂膀。

看着他滑稽的样子,我不觉哑然失笑。“刘叔,辛苦啦,不累吗?”

“累?呵呵,我们都撸出来了,这点活算啥?”刘叔大笑着说。

“小伙子,悠着干,渴了地头有自造清凉汽水,免费供应,管喝管够……哈哈”刘叔爽朗的笑声感染了我,疲劳不翼而飞。

起风了,小咬少了,黑点们也快到地头了。纱巾在随风飘舞,黑色的的凡立丁裤腿也在随风飘舞……

“大家使把劲,就要到地头啦!地头有清凉汽水、管喝管够……”吆喝声渐行渐远,凡立丁裤腿也随风飘到天际。

刘叔五个孩子,全是女儿,家里体力活自然全靠刘叔自己全包。在当时月薪5、60元的情况下,家里拮据之情可想而知。我在集体公司和他为同事时,听同事们背后议论他:刘征空过日子太抠门,连豆油瓶子都划上刻度记号,要求老婆每顿做菜不能超过刻度。我听后将信将疑。

一次陪客户喝酒,散席后刘叔到我家喝茶,借此机会,我笑着问刘叔可有此事。刘叔酒劲还未消,有些脸红脖子粗,连连摇头,凄然一笑:“小王,这都是他们糟蹋我,我虽然困难点,还不至于这样。那是我嫌乎你婶眼神不好,怕把农药瓶当豆油瓶,在豆油瓶上做上记号,怕你婶搞错了……”

话虽如此,刘叔家的困难是明摆着的。在那种粮油、副食凭本凭票供应的年代,谁家又能好到哪里去呢?我心里掠过一丝酸楚。“刘叔,你是转业军官来北大荒的吧?”我心怀同情的问。

“唉,我是55年的少尉,58年转业还是少尉,到现在快20年了,还是20级,都老少尉啦!”刘叔涨红着脸,叹息声中透着深深的无奈。我无语了。是的,这些老转业军官们想的从来都是奉献,何尝有过索取之念。

改革开放以后,文娱生活也大幅改善。一次单位举办春节晚会,其中有交谊舞。舞会开始后,有几对舞伴相继走下舞池,随着节奏,跳起舞来。只是动作生硬,给人观感不佳。一场舞曲未完,有些不跟趟的人尴尬地退出舞池。我当时在乐队吹笛子,看到此种情况,也很觉无趣。勉强奏完这一曲。休息片刻后,当奏响一首华尔兹舞曲时,奇迹出现了。

只见一个矫健的身影跃入舞池,拉起旁边的女舞伴,随着节奏,优雅的划着狐步,转起圈来。他轻握着女伴的手,舞姿是那样优美、那样娴熟,全场的眼光都被他们吸引过去……

我定睛一看,是刘叔!只见他穿着半新的55式军服,皮鞋擦得锃亮,脸也刻意修饰过,一派容光焕发!我不由得暗自点头。我早就听说,50年代军队全盘苏化,连交谊舞也是模仿苏联。转业军官大多会跳舞。可没想到刘叔竟然跳得这么好。舞会间歇,我走到刘叔面前,连连称赞。刘叔笑着说:“跳舞是一种娱乐,也是运动,对身心都有好处。人嘛,不能过于死板,应该热爱生活,哈哈……”舞会结束了,刘叔爽朗的笑声还回旋在我的耳旁。他的诙谐、豁达,一直给我留下难忘的印象。

时光冉冉,一晃40年过去了。去年,我去大连给父亲祝贺90岁生日,同在一城的刘叔也受邀在场。刘叔已是80多岁老人,虽然鬓须皆白,精神依然矍铄。穿着西服套装,外罩风衣,一派绅士风采。

“刘叔,你看上去还是那样年轻,活力十足啊!”我由衷的赞叹着。

“哈哈!”久违的笑声依然那样响亮。

“我是人老心不老,实际年龄虽然80多岁,心理年龄也就50多岁。为了照顾我这个空巢老人,朋友们还要给我介绍女朋友呢!”说着说着,他闪着诙谐的眼神,看着在场的50多岁的女摄影师。

“前几天,朋友给我介绍这个摄影师做女朋友,处一处也好,不行就做一般朋友嘛,这有啥,哈哈……”

难得刘叔有这样好的心态。有了好心态,才能有好精神,有了好精神,身体才能真正健康。现在生活好了,不是当年那个凭证、凭票,计划供应年代了。基本生活不成问题,人要健康长寿,精神生活一定要丰富多彩。但愿随风飘舞的凡立丁裤腿、划上记号的豆油瓶时代永远过去;而悠扬的华尔兹舞曲伴随着优雅的舞步,长奏长舞,历久弥新……

祝刘叔夕阳红似火,晚霞灿如花,身体健康,幸福长寿!

2014年11月17日于威海家中

钱毓英:老兵是北大荒最悲壮的开拓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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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说北大荒留守知青无私奉献、艰苦奋斗的精神是撑起那片神奇土地的脊梁,那么早在知青来北大荒的十年前,在北大荒写下最悲壮、最辉煌开拓史诗的老兵们,更是功勋不朽。在北大荒,朱晓军最早接触的群体就是老兵。
  正式去北大荒之前,朱晓军虽在黑龙江省,但对北大荒也只是听说过名字而已。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他从一位驻黑龙江《农垦日报》记者的口中得知了北大荒的故事,故事中那些悲壮的人和事让他觉得一定要亲自去看一看那片神奇的土地。1994年6月的一个雨夜,朱晓军坐了一宿的火车从哈尔滨来到了佳木斯。第一次走进北大荒,没有任何目的,只是想去那里看一看。在那儿听了《农垦日报》副总编吴继善介绍老兵的故事后,朱晓军感动不己,从此开始了对北大荒老兵们的一系列的采访和写作。
  1958年春,10万转业大军开进北大荒。他们曾经是为祖国浴血奋战的功臣,受过高等教育,有着良好的素质,但却因家庭出身,或自己的历史问题,或是身体差、年龄大已不适合部队的现代化和正规化建设而被精减下来转业至北大荒。
  朱晓军在那里采访了在著名的上甘岭战役立下赫赫战功的铁军部队十五军。在结束了上甘岭战役后,十五军约1200多名转业官兵带着家眷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北大荒,在他们中间有邱少云的营参谋长、黄继光的指导员,还有上甘岭战役的一等功臣,等等。
  第一次去北大荒,朱晓军就采访了参加上甘岭战役的少尉排长佟心良,在问及在那场战斗中十五军牺牲了多少名战士时,排长竟然摇头说不知道。
  朱晓军揶揄老排长:“作为排长你都不知道牺牲了多少战士吗?”
  老排长摇了摇头说:“朱记者,你没打过仗你不知道,当时一个排30个人上去打,下来只剩下了一两个人,后方的士兵马上又补充上来,我还是排长。接着再补充,又没有了。到了最后,根本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啊。”说到那时,排长摘下了头上的帽子,满脑袋的伤疤让朱晓军看得心寒。
  “这不算什么,有一个团打到最后只剩下3个,还有一个战士在下战场时踩到雷子给炸死了,最后只留下来2个人。”
  “我在坑道里呆了13个月,长年见不到太阳,从上甘岭下来时,我的皮肤白得都能看见血管和青筋。”朱晓军回忆起对佟心良排长的采访,眼眶不禁又红了起来。
  后来朱晓军得知转业后的官兵们在工厂每个月的工资大约只有300元左右,这更让他感到了极大的震撼和深深的愧疚。
  “那时我的工资也有六七百,但他们比我还少。他们可都是国家的功臣啊,他们参加过抗美援朝,浴血奋战,拿自己的生命换来了今天的和平,后来只是默默地到了北大荒参加建设。他们一直在一味地付出,却丝毫不计较回报。”朱晓军在谈起这些往事时,手指不禁微微颤抖,言语间带着明显的敬仰与钦佩,“那是我第一次真正感觉到什么叫做伟大,而我在他们的面前是那么的渺小。”
  转业北大荒前,南方的老兵希望能够放一星期的假,让他们回家看看父母。北大荒距沈阳2000公里左右,在老兵的印象中,那是比朝鲜战场更加遥远的地方。“士兵们都是抱着去了北大荒就再也不回来的决心,所以一定要在临行前回趟家和父母告别。而当时有的老兵,因为回家路途遥远,怕路上耽搁不能及时归队,所以就没有回去。在上车前他们一个个都跪在地上朝自己家乡的方向磕头,算是向自己的父母告别了。”朱晓军哽咽了。
  最让当时部队领导感动的是,回家探亲的南方老兵,都一个不少地回来了,没有一个人因为惧怕北大荒的冰天雪地、艰难困苦而临阵退缩。
  50年代的北大荒住宿条件极差,老兵们都是自己搭棚子住,到了晚上一个挨着一个地睡。因为住宿有限,有些房间安排了男女兵同住。为了避嫌,当时老兵们想出了一个法子,年纪最大的女兵和年纪最小的男兵挨着睡。而一些带了家属的军官,则是一家人一家人地挨着睡,男的跟男的挨着,女的跟女的挨着。有时候半夜厕所方便回来不小心钻错了炕还闹出不少笑话。而有些地方则因为条件实在太过简陋,只能让老兵夫妻在周末时才能团聚,平日里他们只能在棚子外的柴火垛里偷偷见面。朱晓军在采访时,一个老兵指着他家的大儿子说:“这老大就是在柴火垛里有的。”
  “那时候我听他这么说的时候真是心酸,他们都是共和国的功臣啊!他们的的确确是为北大荒奉献终生又奉献了子孙。”朱晓军感慨万分。
  除了住宿条件艰苦外,当时的北大荒农耕工具也极其落后,很多老兵是用绳子拉着犁一步一步地耕田。有些老兵实在太累了,就倒在田坎上眯一会,拖拉机一不注意就给碾过去了,人也就这么没了。
  老兵们都是玩命地干,也正因为如此,在后来知青们来到北大荒的时候,那里已经有了像模像样的房舍,许多荒地也已经开垦成良田了。
  “英雄团里无孬兵,而留下来的知青融入了这一群体,在这块土地上成长起来,把自己融为’艰苦奋斗、勇于开拓、顾全大局、无私奉献’的北大荒精神的一部分。”朱晓军在《留守在北大荒的知青》中这样描写。
后来一位原先在电视台工作的教授看了朱晓军写的北大荒老兵的故事后深受感动,决定邀请朱晓军一同前往北大荒拍一部有关老兵的专题片。到了北大荒之后,他们召集了当年的老兵。
  “那真是震撼,他们就是真正的铁军啊!”朱晓军激动地说,“那时的他们已经七十多岁了,背也驼了,腿也弯了,可是分明还是一个兵!他们就那样直愣愣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唱起《志愿军军歌》。当听到某位老兵喊口令,他们依然竭尽全身力气走起正步,让人看了真是难过啊!”
  “北大荒,天苍苍,地茫茫,一片衰草和苇塘。苇草青,苇草黄,生者死,死者烂,肥土壤,为下代,作食粮……”10万转业官兵不就像苇草那样为祖国,为人民,为了下一代人的幸福,他们“献完青春献终身,献完终身献子孙”么?知青大都返城了,留下来的知青,子女也回了城市,只有这些老兵和他们的子女都没有走。他们实现了自己的诺言:要像坚守阵地那样坚守北大荒!他们是真正的军人,真正的军人是拖不垮打不烂的,只要还有一个人,就会战斗到底。
        朴实是所有北大荒人的代名词
        “北大荒人淳朴好客,善良热情。只要去了那里,即使是素不相识的人,他们也会把自家最好的东西拿出来招待你,把你当作亲人一样。”
  朱晓军回忆说,在北大荒采访时,认识的朋友和不认识的人都待他非常热情。“第一次去我在北大荒呆了一星期左右。那时那里条件十分艰苦,没有车子,又恰好是六月的农忙季节,大伙忙得团团转,但最后他们还是让连队给我派了车,还送我去采访。”
  在采访期间,还恰逢返城知青们回访北大荒,他们离开北大荒已经将近20年。20年过去了,当年意气风发、天真烂漫的小伙子、小姑娘们都已经到了不惑之年,而北大荒还是和当年离开的时候差不多。知青们一进村子就都开始流泪。“不是自己多么有良心,而是北大荒的乡亲对我们实在是太好了!”知青们抹着眼泪向朱晓军诉说。
  据当时的一个知青回忆,刚下乡的时候,北大荒一个老职工请他们去家里打牙祭,当时条件那么困难,杀鸡吃肉是很不容易的。那个知青酒足饭饱之后去外屋上厕所,回来时路过厨房,眼前的一幕让他惊呆了。他看见老职工家的孩子都围着灶台吃咸菜,啃窝窝头。当时知青的眼泪刷地流下来了,二话没说就跑到最近的小店去,哭着掏出当月所有工资买了各种罐头给老职工的孩子们送去。
  “我敢说,当年中国几千万的知青,只有北大荒的知青,我认为,是最怀念故地的。”朱晓军的眼眶又一次红了。
  还有一批温州知青在返城联欢会上一起演唱了歌曲之后,全都齐刷刷地跪在了台上。四十多岁的铁铮铮汉子,一个个全都哭了。他们说最困难的时候是北大荒帮了他们,心里终归舍不得啊。
  当时还有两个北京知青在北大荒结婚后有了孩子,返城时因为政策原因不得不把孩子送给了当地的老乡收养。北京知青走了,留下了他们的女儿燕子和养母相依为命。日子那么苦,但燕子的养母没让养女多受一点委屈。后来国家放宽政策,知青子女可以返乡了。为了燕子的前途,养母到处托关系,要把燕子送回到亲生父母那里。
  “不能因为我养过燕子,就让她跟着我一起在北大荒受苦啊。”养母送走燕子的时候这么说。可是由于后来燕子在北京的户口和学校问题一直解决不了,燕子的生父又将燕子送回了北大荒,养母就这样一个人培养大了一个不是自己的孩子。燕子长大后当了模特,和养母的感情特别深厚,几乎天天要通电话。
  后来朱晓军还到了被称为北大荒精神的摇篮——八五三农场,认识了双鸭山知青——时任农场党委书记的孙绩威。书生意气、挥斥方遒的孙绩威很快和朱晓军成为了莫逆之交。采访结束后朱晓军买了第二天早上的火车票准备离开。临走前的晚上,八五三农场的朋友为朱晓军饯行,朱晓军再三嘱咐他们第二天就不要送行了。可是第二天,当他整理完包裹下楼时却愣住了,孙绩威和他的夫人以及八五三的组织部长都在楼下站着。
  “我们早就来了,看时间还早怕吵着你就没叫你,让你多睡会。”孙绩威憨憨地说。路上又碰见八五三的宣传部长,骑着一辆破自行车匆匆忙忙地赶来了,还提着两个大鹅蛋。他不好意思地对朱晓军说,“鹅蛋太大了,总怕煮不熟,就多煮了会,耽误了时间现在才赶来。”
  到了火车站之后的一幕也令朱晓军至今难忘。朱晓军发现组织部长和孙绩威在一边嘀嘀咕咕,走近了才发现,原来他们在和火车站外面的小店营业员商量,要赊账给朱晓军买点车上吃的东西。
  “那时候农场亏损,农场干部十几个月不开资,没有钱。他们要赊帐买东西给我,营业员还不肯答应,他们讨价还价了很久。我还清楚地记得,他们赊了一大串的香蕉,一个蛋糕,一包榨菜。”朱晓军说,“后来我上了火车,车子已经开出了很远,当我探出头往回看的时候,他们几个人还站在站台上,不停地朝我挥手。”
  2007年,朱晓军又去北大荒采访,孙绩威已经从红兴隆农垦分局组织部长的位置退下来了。朱晓军打电话给他说晚上九点多到友谊,孙绩威立刻说好,我去接你。朱晓军知道红兴隆到友谊站还有一段路程,孙绩威绝不会跟局里要车,弄不好还得打出租车来接他。于是,他只请孙绩威帮忙联系宾馆,不让孙绩威去车站接他。可是,孙绩威说什么也要去接站。果不出所料,孙绩威托朋友借了一辆旧夏利,直接把朱晓军送到了他事先安排好的宾馆。朱晓军到了宾馆房间,发现茶几上早已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水果和点心:苹果、鸭梨、西瓜、香瓜、蛋糕、方便面等。
  朱晓军纳闷了,问:“绩威你这是干嘛啊?”
  孙绩威不好意思地说,“你到这里已经晚了,这里不像是哈尔滨那样的大城市,时间晚了店都关门了没地方吃饭。我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多买了些,你凑合着自己挑着吃吧。”
  过几天朱晓军离开的时候,孙绩威又专门找了车子送他到火车站,还一定要送他到车上,一路上又执意非要亲自帮他提包,一定要为他买火车票……
  时至今日,朱晓军说起那些年在北大荒的采访经历,无不感慨唏嘘,“那真的是感动啊,北大荒的人,就是这么实诚、朴素。”
  还有一位在采访过程中与朱晓军结下深厚情谊的上海知青周军岳,得知朱晓军要举家搬迁到杭州了,就在大年初二的凌晨三四点开车出发,开了一天的车赶到哈尔滨,非要为朱晓军送行。他对朱晓军说:“晓军,你到了杭州大概没什么认识的人,我给你介绍一些朋友,去了那里他们也好关照你。”
  《农垦日报》的主编知道朱晓军要走,开着车马上赶到,二话不说往朱晓军车上放了三大箱奶粉和两大箱豆奶粉。朱晓军被弄懵了:“这些是干嘛?”
  主编笑笑说:“晓军,你去了那面,一喝上这奶粉就能想到家乡了。”
  朱晓军回忆起这些事时说,“我一点好处都给不了他们,真的是说一点利益关系都没有。可是他们就是掏心掏肺地对你好。就像自己的亲人一样,这种情谊,在城市里不太找得着了。”
知青的青春流浪在高高的白桦林
  40多年了,北大荒知青们把自己最宝贵最美好的青春年华和聪明才智都无私奉献给了那沉睡千年的黑土地。后来返城了,但是在他们内心深处始终都有着对这黑土地最真挚的感情和最深刻的怀念。
  在历时14年的采访中,朱晓军共计采访了将近100多位留守知青,而整理成文章的只有20多位。“采访过程很辛苦,条件差,但是真的是很感人,这么想想,也就都值了。”朱晓军笑着说。
  随后他说起了一位鹤岗知青的故事。老太太叫赵玉珠,朱晓军见到她时,她已经头发花白,弯着腰,后脑勺梳着个髻,在车站附近晃晃悠悠地走来走去。
  朱晓军问她:“您是赵玉珠吗?”
  她看看他,没有吱声。
  接着问:“您当过知青吗?”
  她还没吱声,继续在路上走着。
  后来身边的人介绍说,她丈夫是上海知青,丈夫为返回上海跟她办了假离婚。结果那男的走后杳无音讯,赵玉珠疯了。她疯疯癫癫独自一个人拉扯着女儿,过了这么些年。
  朱晓军在见到赵玉珠的女儿时,她已经是个十八岁的大姑娘了。朱晓军问她,“你恨过你父亲吗?”
  她回答说:“不恨他,只是很想见见他。”后来她托朱晓军帮忙找自己的父亲,她说:“我快结婚了,我想找他,不是想让他为我做点什么,就是想他在我结婚的时候,能够拉着我的手,把我亲手交给我的丈夫。”
还一位发明了分格写作教学法的北大荒知青叫常青,因为对中国的教育事业做出了杰出贡献,被评为特等功臣。然而因为在革命时期,常青的老师曾为国民党工作,常青后来也受到牵连,被定为特务。当时常青的妻子是空军报社的记者,为了不连累自己的妻子,他执意要与其离婚。他还没来得及看上为出世的孩子一眼,就被迫离开了。
  文革后常青到了农垦师范学院担任大学教授,后来升为副校长。一次他去深圳开会,一位北京教授说起一个学生,说那孩子的父亲在北大荒,她一出生就没了父亲,可那孩子特别争气,特别刻苦,后来考上了北大,毕业后做了新华社记者。言者无意,听者有心。他旁敲侧击地向北京教授打听那学生母亲的名字。果然那就是他的女儿!
  常青当即退了返城的机票,买了去北京的机票。可是近乡情怯,常青找到了前妻的住处却一直不敢进去,只呆在楼外想等前妻出来,可等到人差不多都走完了也没见前妻出来。他耐不住了,跑去问保安。保安奇怪地说,早就看你在外面等人了,那最后出去的不就是何繁吗?
  常青悲从中来,这么多年过去了,常青记着的还是前妻年轻时的模样,谁知光阴不饶人哪,现在大家都老了。保安告诉常青,何繁的女儿大概还在家中。常青来到前妻的家门口,却迟迟不敢敲门。最后女儿出来开了门,常青多想抱一抱她啊,可终究不敢,只是颤抖着说:“我是从北大荒来的……”
  女儿听了后愣了一下,连忙请常青进屋,可在给常青倒水时手一直颤抖着。当常青问她“你知道我是谁吗?”时孩子哽咽了,说:“我一开始就知道了,您是我爸爸。”
  那天常青和女儿在外面的公园聊了一下午,就坐在当年常青和前妻谈离婚的椅子上。现在故地重游,心境却大不一样了。临近傍晚的时候,常青对女儿说:“孩子,你长那么大从来没有吃过爸爸的一粒饭,今天爸爸请你吃饭,喜欢吃什么尽管说。”
  可女儿说:“爸爸,这么多年我没孝顺过您,今天我来请您吃饭,让我尽点为人子女的责任吧。”听女儿这样说,常青的眼泪又禁不住地留下来。
  临别时常青嘱咐女儿:“不要告诉你妈妈我来过,也不要联系我,就当今天没见过我。”
  原来那时常青的身份问题还是没有解决,而女儿是新华社记者,即将被派往加拿大工作,他怕影响女儿,不敢和妻儿多联系。
  半年后事情终于查清楚了。常青特地多要了一份平反决定书,赶到北京拿着决定书给前妻看说:“三十年前,我答应一定会给你个结果,现在我平反了,我是清白的啊。”
  前妻看到决定书就哭了,她流着眼泪背了一首普希金的长诗,末了她反复地问:“这难道都是命吗?”
  命运待常青不公,但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命运,才磨砺出了常青坚忍不拔的意志,也见证了这段不被光阴打磨、不为挫折泯灭的亲情。
  去年正逢知识青年上山下乡40周年,朱晓军的《留守在北大荒的知青》一文在《北京文学》2008年第11期刊登之后立刻引起了强烈的反响。一位来自北京的北大荒知青在看了《留守在北大荒的知青》一文后给朱晓军来信说:“看了这本书后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它勾起了我对30多年前北大荒知青生活的回忆,其间有快乐,也有痛苦;有失落,也有收获。我更为文中那些至今仍坚守北大荒并干出一番事业的同龄人所深深感动。北大荒的留守知青继承并发扬了北大荒精神,他们的理想和激情始终在北大荒这片神奇的土地上燃烧。”
  一位看过此书的网友在贴吧上这样写到:“蹉跎岁月抹不去刻骨铭心的记忆,艰难坎坷冲不走难以忘怀的情结。我们曾经有过’上山下乡’同样的经历,我们曾经有过’知识青年’同样的名字,我们把人生最宝贵的财富——青春,无私地奉献给了沉睡千年的北大荒。”
  “老兵和知青的故事感动着我,也感动了读者。有关老兵和知青的作品带给我很多荣誉,但其实至高的荣誉是属于北大荒那些可敬的老兵和知青们的。”朱晓军最后这样说。
  采访结束时已经是下午3点了,朱晓军来不及喝上一口水就又匆匆赶去教室上课。朱晓军在老兵和知青的身上,看到了高尚和朴实,而我们在朱晓军身上,也看到了一种高尚,一种朴实。
  朱晓军的背影匆匆远去,一首歌曲却久久萦绕于耳。
  “问爹问娘问夕阳,天上有没有北大荒……
  美丽的松花江,波连波向前方,川流不息流淌,夜夜进梦乡……
  高高的白桦林里,有我的青春在流浪,高高的白桦林里,有我的青春在流浪……”。
  朱晓军 笔名思淼,毕业于哈尔滨建筑工程学院建筑机械专业。曾当过汽车修理工、助理工程师、期刊编审,中国报告文学学会理事、中国纪实文学研究会理事。
  出版有报告文学《一个医生的救赎》、《大荒羁旅》、《世纪末的情欲》等6部。中篇报告文学《留守在北大荒的知青》被列入“2008年中国当代文学最新作品排行榜”,报告文学《一家疯狂医院的最后疯狂》(节选)被选入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编辑出版的《中国文学年鉴》(2008),报告文学《天使在作战》先后荣获“第三届徐迟报告文学荣誉奖”、“中国改革开放30年优秀报告文学奖”、“第四届鲁迅文学奖”等奖项。

高举奋进的火炬 开创美好的未来 —纪念支边青年投身北大荒开发建设55周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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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是山东等内地支边青年投身北大荒开发建设55周年。从上世纪五十年代中期到六十年代初期,来自山东等地的支边青年,响应国家号召,满怀人生理想,毅然远赴边疆,投身北大荒的开发建设。时光荏苒,当年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的青年,如今已鬓染秋霜、年逾古稀;当年他们为之抛洒汗水、奉献青春的那片荒原,如今已成为举世瞩目的“中华大粮仓”。今天,回顾支边青年的卓越贡献,就是要继承他们的优良传统和奋斗精神,激励新一代北大荒人开拓进取,开创北大荒更加美好的未来。

一、支边青年为北大荒开发建设做出了不可磨灭的历史性贡献

第一,支边青年是党的政策积极响应者和坚定执行者。1958年8月,党中央作出了《关于动员青年前往边疆和少数民族地区参加社会主义建设的决定》。1959年2月,农垦部召开“全国动员内地青年前往边疆地区参加社会主义建设”工作会议。1959年夏秋时节,一大批山东等内地热血青年响应党的号召,打起行装,告别父母,奔赴茫茫荒原,掀起了支边青年大规模开发建设北大荒的热潮。据统计,仅1959年,就有5.5万名山东支边青年来到北大荒。之后,大批支边青年的亲属也随迁到北大荒。前后算起来,各时期到垦区的支边青年总量达20万人,成为继14万复转官兵之后开发建设北大荒的又一支重要力量。

第二,支边青年是扎根北大荒、建设北大荒、繁荣北大荒的中坚力量。广大支边青年从齐鲁大地、渤海之滨、天府之国奔赴北大荒,将火热的青春融入北大荒开发建设的时代洪流中。特别是大批支边青年的到来,极大改善了北大荒职工队伍的年龄结构和性别结构,扭转了以往各路垦荒大军中长期存在的“男多女少”的状况,他们在北大荒立业成家、结婚生子,以主人翁的态度全身心投入北大荒艰苦卓绝的建设事业,他们边生产、边生活,着手兴办医院、学校、幼儿园,发展各项社会事业,给北大荒带来了袅袅炊烟、万家灯火和勃勃生机,兑现了扎根边疆、建设边疆、繁荣边疆的庄严承诺。

第三,支边青年是北大荒精神的创造者和践行者。支边青年把“闯关东精神”植入北大荒的沃土,把中华民族吃苦耐劳、自力更生和有情有义、敢于担当的光荣传统、优秀品德注入北大荒人的血脉,不断提炼和升华,让北大荒精神更富有感染力、感召力和生命力。广大支边青年在与恶劣自然条件、艰苦生存环境的不懈抗争中,体现的是一不怕苦、二不怕死、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坚毅品格,体现的是无所畏惧、迎难而上、争取胜利的开拓意识和创造精神。当年,在支边青年中,涌现出一大批英雄模范人物,舍己为公的张德信烈士、王泉孝烈士……还有“铁腰姑娘”、“向秀丽班”、“红姑娘班”、“钢铁娘子军”等先进个人与群体。在新的历史时期,又涌现出了道德模范康金环、新型劳动者典型陈大玉等先进人物代表。支边青年的事迹正是北大荒精神的真实写照、集中体现和深刻诠释,北大荒精神也在他们的不断实践中发扬光大。

二、回顾支边青年不平凡的创业和人生经历给我们的感悟与启示

启示一:只有把美好理想与实干精神相结合,燃起奋斗的激情,才能迸发出无穷的力量,创造出人间奇迹。“空谈误国,实干兴邦。”这句话深刻阐释了从梦想到现实的基本规律,梦想是美好的,实干才能梦想成真。半个多世纪前,支边青年们怀着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怀着实现自己人生价值的渴望,怀着把千古荒原建成鱼米之乡的理想,来到了北大荒。当年恶劣的气候、荒凉的环境、漫天的蚊虫、繁重的劳动、艰苦的生活,没有磨灭他们的意志,他们在黑土地上默默耕耘、忘我奉献,经过几十年的艰苦奋斗,昔日“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的理想,如今已经成为普通百姓的生活状态;千古荒原如今已经变成了万顷良田。北大荒的巨变,正是无数北大荒人怀揣美好理想战天斗地、苦干实干的结果。如今,要实现北大荒人的中国梦这一美好理想,仍然要燃起奋斗的激情,继续发扬实干精神,真抓实干,奋力前行。

启示二:任何伟大事业的成功,都离不开一支特别能吃苦、特别能奉献的群体默默无闻、无怨无悔的付出。历经半个多世纪的风雨,今天的垦区经济持续健康发展、社会事业协调全面发展、人民生活水平大幅改善,成就令世人瞩目。而在北大荒开发建设初期,条件恶劣、灾害频仍,困难之多、任务之重、生活之苦,是我们今天难以想象的。可以说,没有包括支边青年在内的老一代拓荒者的埋头苦干、无私奉献,就没有北大荒的今天。而支边青年是一支特别能吃苦、特别能承重、特别能奉献、默默无闻、踏实肯干的群体,他们中大多数人都是文化程度不高、一辈子工作生活在基层的“小人物”,但正是这些“铺路石”托起了北大荒的未来,让北大荒的事业生生不息。我们要饮水思源,继续关注关心支边青年等老同志的晚年生活,切实帮助他们解决具体困难和实际问题,让他们安度晚年,分享垦区改革发展的成果。

启示三:北大荒精神是垦区取得一个又一个胜利的“法宝”,我们永远不能丢掉北大荒人用青春、汗水乃至鲜血、生命培育和锤炼出来的北大荒精神。以“艰苦奋斗、勇于开拓、顾全大局、无私奉献”为主要内涵的北大荒精神,集中体现了北大荒人这个英雄群体高度的政治觉悟、思想境界、行为规范、意志品格、道德情操、精神风貌,是北大荒的根与魂。实践证明,北大荒精神是北大荒人的精神家园,永远不过时,永远不能丢。结合当前的反“四风”活动,我们首先要把艰苦奋斗这个传家宝传承下去,不断发扬光大。包括支边青年在内的老一代拓荒者以青春与生命为代价铸就的历史丰碑,是今天教育北大荒青年一代的最好、最生动的教材。在新的历史时期,我们要发挥他们的独特优势,激发起新一代北大荒人继承先辈们的光荣传统、奋力实现北大荒的中国梦的决心和斗志,继续承担起北大荒精神和北大荒文化播种机和传承者的历史重任,构建北大荒人的精神家园。

三、继承和发扬北大荒精神,奋力实现北大荒人的中国梦

(一)、要坚持把实施国家战略、融入全省大局作为垦区发展的基本定位。在国家战略和全省大局中履职尽责,既是垦区的价值所在,也是垦区发展的机遇所在。当前,按照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中央农村工作会议精神和习近平总书记系列讲话精神,总局党委确定要在国家战略和全省大局中承担“三加一”新使命,即维护国家粮食安全、食品安全、生态安全,实施农业“走出去”战略。按照党中央、国务院对垦区的定位,当前和今后一个时期,垦区的目标任务就是:落实国家粮食安全战略部署,担当起维护国家粮食安全、食品安全、生态安全和实施农业“走出去”战略新使命,巩固提高粮食产能,建设安全食品生产基地,打造国际化大粮商,实现北大荒的“中国梦”。

(二)、要坚持把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作为垦区发展的第一要务。习近平总书记强调:“发展是硬道理,把经济建设搞上去,是实现‘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的重要基础,也是国家繁荣、社会稳定、人民幸福的重要基础。”当前,垦区的经济发展,首先要紧紧围绕巩固提高粮食产能发展现化化大农业,确保在2020年粮食综合生产能力超过500亿斤。其次是围绕建设国家安全食品生产基地发展新型工业。大力发展食品制造业和农产品精深加工业,打造以北大荒集团为核心、能够向市场提供数量庞大的安全放心食品、服从服务于国家宏观调控的现代化食品企业集群。再次是围绕打造国际化大粮商发展贸易流通业。发挥垦区现代化大农业优势,积极稳妥地开发境外农业资源,在国际粮食贸易上有所作为,成为服务于国家粮食安全战略的国际大粮商。

(三)、要坚持把深化改革作为垦区发展的不竭动力。不积极主动地改革,垦区就会错失良机,就会在竞争发展中沦为落伍者。我们要不断破除制约发展的体制机制障碍,向改革要动力、要活力、要速度、要效益,在行政管理体制、社会管理体制、文化事业体制、干部人事制度等方面,改革要有新的突破,进一步激发创造活力和创造热情。当前改革的重心:一是围绕不断提高农业现代化水平,深化农业经营体制改革,重点是以全面兴办合作社为切入点,创建新型农业经营体制。二是围绕建设国家安全食品生产基地,深化国资国企改革,重点是建立科学的国有资产管理体系,促进垦区国有企业建立现代企业制度,提高核心竞争力。三是围绕打造国际化大粮商,深化垦区内部政企分开改革,努力提升北大荒集团整体竞争实力。

(四)、要把改善民生作为垦区发展的根本宗旨。改善民生是实现党的根本宗旨的落脚点,是落实科学发展观和促进社会和谐的关键点,是推动经济、政治、文化、社会建设的着力点。要不断加大投入力度,全力实施好各项民生工程,在注重民生工程数量的同时,更加注重质量,切实解决人民群众最关心、最直接、最现实的利益问题,不断提高人民群众的物质和文化生活水平,千方百计地增加职工收入,使人民生活更富裕。要突出重点,突破难点,解决好低收入困难群体的生产生活问题。要继续加大对低收入人群的扶持力度,走共同富裕的道路。要关注关心开发建设北大荒的老复转官兵、支边青年、知识青年、老科技人员的生活,让他们感受到党的温暖,让改革发展成果切实惠及广大人民群众。

(五)、要坚持把繁荣北大荒文化作为垦区发展的有力支撑。实现北大荒的“中国梦”,需要统一全体北大荒人的思想,集中全体北大荒人的力量,依靠全体北大荒人的智慧。北大荒文化对于凝聚人心、提振精神,具有特殊的、不可替代的作用。垦区开发建设的初期,北大荒精神成为我们攻坚克难的重要支撑,在新的历史时期,要实现北大荒的“中国梦”,北大荒精神和北大荒文化必将继续起到凝聚、导向、规范、激励以及示范辐射等作用。我们要把北大荒文化建设贯穿到经济社会发展的全领域、全过程,把满足人民群众的精神文化生活需求作为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重要内容,鼓励文化精品创作,大力建设公共文化设施,扩大北大荒文化的影响力和辐射力,不断坚定理论自信、道路自信、文化自信,努力实现北大荒文化的大发展、大繁荣。

追忆峥嵘岁月不忘本,展望美好未来增自信。我们要继承支边青年的优良传统,继续发扬北大荒精神,践行北大荒核心价值观,勤奋敬业,奋发进取,以北大荒人强烈的事业心和使命感,不断开创北大荒更加美好的未来!

刘成果在中国国史学会农垦史研究分会第一期农垦史培训班上的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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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10月21日~22日,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史学会农垦史研究分会在上海五四农场举办了第一期农垦史培训班。全国各省、自治区、直辖市和新疆兵团等30个垦区负责农垦史大事记编撰工作的主要领导和工作人员63人参加了培训。农业部原常务副部长刘成果到会并作了重要讲话,现登载如下。


刘成果在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史学会农垦史研究分会
第一期农垦史培训班上的讲话
(2014.10.21.上海五四农场)

同志们:

农垦史研究分会成立以来,是第一次办班,请了三位专家讲历史怎么写。我先开个头,主要是务虚,他们三位讲的是实的。我说为什么要写,他们说怎么写。对于历史,过去就很重视,现在更重视。习近平同志最近多次讲到要重视历史,牢记历史。

一、历史是什么

历史是什么,说法非常多。

哲学家黑格尔说:“历史是结合事件的客观和主观的两个方面。”英国著名诗人雪莱说:“历史是刻在时间记忆上的一首回旋诗。”法国著名文学家雨果说:“历史是过去传到将来的回声,是将来反映过去的倒影。”这都是从不同角度对历史的定义。德国史学家戈・洛曼是这样表述的:“史书描述的对象是历史中的新事物及新事物怎样在旧事物中产生,在旧事物中预先形成的,而它一旦诞生,又怎样取得它那完全独立的性质,它又怎样和无法预料的世界情势和人物的偶然性及个人意志使用的强制手段等掺杂在一起的。”讲得挺长,但仔细品味,他把历史说得挺深透的。所以历史真正怎么定义,不同的人,不同的职业,不同的工作经历,不同的社会地位,站在不同的角度,都有不同的说法。刚才吃早饭,我问武力所长,现在大家都能公认的对历史是怎么定义的,这个概念是什么?他跟我说,叫“真实、准确、客观地反映事物的发展过程。”我觉得,这确实比较贴切。还有一些说法,比如:“历史是先人走过的路上留下的脚印”、“历史是真实的记录”,还有更简单的说法,就是:“历史是过去发生的事情”。不管怎么说,历史很重要,历史值得记忆。我们现在撰写农垦史,也是为了留住这个记忆。不单值得记忆,而且永远都不能忘记。忘记历史,就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也不知道该向哪里去。正如清史学家阎崇年先生所说:“今是古的延续,古是今的由来。”不知过去,何以未来。最近黑龙江著名作家贾宏图写了一本《风光无限宝泉岭》,让我写序,我把这序的题定为“一部寻根铸魂为实现北大荒梦注入正能量的力作。”历史是根脉,文化是灵魂。他的这部著作,实质上写的是宝泉岭农垦的发展史,很感人。我曾经在北大荒工作过,看了他的书,几次都想掉泪。这样史诗性的著作,就是为了让我们把根留住,把历史记住。习近平最近讲过这样一段话:“一切向前走,都不能忘记走过的路,走得再远,走到再辉煌的未来,也不能忘记走过的过去。”五六十年代有一句大家都耳熟能详的话,叫作“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大家都认为这是列宁说的,实际是在一出儿童剧中,列宁扮演者的一句台词。虽然在列宁原著中找不到这句话,但这句话却已经成为人们的共识。

  二、历史里有什么

(一)历史饱含着知识、智慧和思想。中国的历史是五千年来亿万人智慧的结晶。历代名人、名篇、名著、名言都是智慧的浪花,无数智慧的浪花组成了智慧的大海。任何个人智慧,都超不过历史。要增长智慧,激发才智,获得成功,就必须向历史学习,到史海里去遨游。五年前,2009年,我和魏克佳局长在撰写《中国奶业史》的时候,今天在座的曹幸穗教授也从头到尾参加了,而且发挥了重要的作用。那时我引了一段话,我看最近又有人在引用。就是1988年,75位诺贝尔奖获得者,在巴黎开会发表的一个宣言,呼吁“人类如果在21世纪生存下去,就必须回到2500年前孔子那里去汲取智慧。”外国人尚且如此,我们自己当然更应该学会借鉴这些经世致用的历史智慧。

(二)历史承载着文化、文明和传统。历史传承着民族的根脉,这种文化、文明和传统,就是民族的基因。这种基因是一种软实力,这种软实力柔中有刚,是国家综合实力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因为文化、文明和传统是由历史承载的,所以历史实质是国力。甚至国家的发展道路也是由历史传承、文化传统及经济社会发展水平决定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选择,就是历史的必然。

(三)历史镌刻着经验、教训和规律。历史作为人类社会经验、教训和发展规律的总结,不但值得重视,而且应该借鉴。前几天中央政治局集体学习,学习的主题和内容就是历史。习近平同志在集体学习时强调:牢记历史经验,牢记历史教训,牢记历史警示。历史的经验要借鉴,历史的教训要汲取,历史发展的规律要遵循。

(四)历史蕴藏着精神、营养和力量,也蕴藏着方向、梦想和价值观。你若看过史书,尤其是那些名人、名言,就会觉得一切好的东西都在历史里蕴藏着。如孔子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诸葛亮的“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范仲淹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还有文天祥的“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一直到近代鲁迅的“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 。夏明翰的“砍头不要紧,只要主义真,杀了夏明翰,还有后来人”,这是什么,这就是主义、信仰。晚清虽然衰败,但也有好人,也有好的思想和境界,如林则徐“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这就是精神、是力量、是信仰、是价值观,诸如此类,不胜枚举,是值得永远记忆的,而且必须好好学习的。

三、历史的功能价值是什么

(一)历史是最好的老师。大家常说的“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就是这个道理。历史是教科书,而且是百科全书。马克思说:“我们只知道一门唯一的科学——历史学。”所以历史就成为必修课。清代思想家龚自珍明确提出:“欲知大道,必先为史。”中国历史博大精深。习近平同志提出:“我们不能是历史虚无主义者,不能是文化虚无主义者,不能数典忘祖,不能妄自菲薄。”例如春秋时期,中国人性格阳刚武勇,思想灿烂绚丽,极富进取心和创造力,到处都是慷慨悲歌、侠肝义士,出现了至今令我们神往的诸子百家,洋洋大观,这在人类历史上是最早的,所以中华文明是最古老的。历史上像这样的辉煌,除晚清以外,历朝历代都有。所以要从中华文化历史中重新获得新东西,对中国人的思想产生更大的凝聚力和影响力。

(二)历史是一面镜子。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特别是从历史中吸取经验教训,择善取之,择不善去之,这样就变得明智,少走弯路,不犯错误,防止重蹈历史的覆辙。

(三)历史是一把钥匙。这把钥匙可以帮助人们打开历史这座知识宝库的大门、走向成功的大门。中华文明的成功,是以无数个体中国人的成功为基础的,而所有个体中国人的成功,也都是博大精深的中国历史文化浸染和熏陶的结果,而且人们成功的大小,也一定是和他们掌握的历史知识的多少成正比的。历史这把钥匙,还可以帮助人们通过历史更好地理解现在,更好地展望将来。正如恩格斯所说:“从以前的种种现象中都可以找到现在甚至将来各种现象的胚胎和萌芽。”当历史向你展现一件件事件的时候,也教会你如何从已有经验中打破旧思想的牢笼,去发现、发展新的思想。

(四)历史是一支火炬。历史这支火炬不仅可以在黑暗中照亮前进的方向和道路,更重要的是起到精神指引的作用。要了解一个民族,首先要了解这个民族的历史。要了解民族的历史,首先要了解这个民族的文化。文化的深处是什么,那就是民族的精神。精神的核心是信仰、是价值观。所以历史的功能不单单是传承知识,而是把历史进程中形成的诸如爱国、和平、自强、诚信、奉献等等民族精神,变成人们生命的自觉,接受这些精神的洗礼,这才是历史本质的属性,这才是历史的终极价值。中国越是在现代化道路上狂飚突进,就越要仰望历史星空,校准价值航向,补充精神营养。

 四、对待历史的态度

对历史的态度,我归纳为“六个要”:要尊重,要敬畏;要学习,要研究;要传承,要借鉴。我理解历史的特点,主要有三个:一是长,二是变,三是有规律。历史任何时候都不是一个已经完结的过程,而是过去和现在,甚至是将来永无止境的交替过程。这个过程并不是一条笔直的线,变是历史的本质。但在充满变数的过程中,又是有规律可循的。史学要研究的,就是找到这种规律,这是史学的核心。撰写农垦史,也是要把农垦研究透,把农垦发展的规律研究透。如农垦的体制问题,通过历史的发展过程可以看出,每次不合理的体制变动,都造成农垦生产力的破坏,我们就是要通过写农垦史,把这个规律找出来,找到什么样的体制更加适应农垦的发展、更加有助于农垦的发展。对历史的态度,就是要记在脑子里,吃在心里,把历史变成我们自己的,这样我们才能和历史一起进入永恒。不然的话,我们就将成为历史潮流的掉队者。农垦有种精神叫“艰苦奋斗”,有些人忘记了艰苦奋斗,农垦内部现在出事的个别人,就是忘记了农垦艰苦奋斗的历史,把历史忘了,随心所欲,想怎么地就怎么地。所以,被历史淘汰了。尽管有个别人出事了,但农垦还是农垦,兵团还是兵团,北大荒还是北大荒,光明还是光明,无关大局。因为农垦还有个特点,就是农垦英雄的群体性,不能因为一两个人出问题,整个农垦就灰头土脸,垂头丧气。事实不是那样,农垦的历史最终是农垦人这个群体写就的。

最后关于农垦史,撰写目的就是要总结过去,探索规律,捕捉新的机遇,把握发展方向,开创新的未来。农垦史怎么个写法,我就不多说了,三位专家要具体讲。总的就是要客观真实,全面系统,写出来的东西要有价值,可读可鉴。关于史与志的区别,在黑龙江召开的农垦史研究分会成立大会期间,上海光明集团总裁曹树民同志就让我讲一讲,由于时间关系,来不及讲,这里简单说一下。志是一种客观的记录,史不仅是客观真实的记录,还要有作者主观的叙述、描述和论述;志是一种整理和编辑,而史是研究和撰写,要有分析和评价;志,一件件事件可以单摆浮搁,而史则要讲究通。即横通、纵通、会通。横通是共态时各个领域互通。纵通是历态时全过程贯通,而且要在横通、纵通的基础上,通篇形成一个有机的整体,称作会通。上述三点是基于我个人的粗浅理解和体会,仅供大家参考。对写好农垦史我充满了信心,有利条件很多,一是基础材料很丰富,各地都有长期广泛的积累;再一个是各垦区都很重视,有这两条就是基础;另外有我们这支专业队伍,当然不止在座的这些了,把这些力量凝聚起来,作用发挥好,我相信一定能把农垦史写好。我希望大家能够认真学习古代著名的史学家司马迁,做到“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

开始就说了,我今天讲的只是开个头,抛块砖,务务虚。实的东西、操作性的东西、技巧技术层面的东西,三位专家要分别说。在史学家面前讲历史,有点班门弄斧,有不对的地方,欢迎批评指正。

孙仁松:五十年沧桑巨变——回访黑龙江省八五七农场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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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9月,我和我的老伴杨玉群,在黑龙江省农垦总局人事局原副局长孙广平、牡丹江分局政研室主任张卫华同志陪同下,走访了黑龙江省八五七农场(兵团时期的四师42团,也叫过朝阳农场)。
我这次是借回垦区参加《农垦日报》50年报庆的机会,顺便去红兴隆和牡丹江两个分局看看。到了牡丹江分局,我提出要重点看看八五七农场。因为1958年3月,我曾经作为十万转业官兵的一员,从青岛海军集体转业到八五七农场四分场三队,在那里当一名普通的农业工人,大约生活了将近4个月。当年7月调到总场工作,不久考入八一农大就离开了农场。
时间过去了半个世纪,我已从一个20岁出头的转业军人,变成了一个年过七旬的老头,很想知道如今的八五七农场是什么样子。
黑龙江省八五七农场,是1951年3月,由沈阳市劳改大队组建成立的。1954年划归黑龙江省公安厅,主要任务是接收劳改犯人,原名叫密山农场。1957年5月,划归中央直属的铁道兵农垦局,后改名为八五七农场。
1958年初,根据中央的统一部署,近十万转业官兵从全国各地开赴北大荒垦区。我们数千名复转官兵来到八五七农场时,它还是一个条件十分简陋的小农场,仅有少量陈旧的农业机械,职工住的基本上都是“拉合辫”为墙(用羊草拌泥)的草房。转业官兵来后大都住临时搭建的“马架子”(一种用树枝和草搭建的“人”字形大草棚)。我所在的四分场三队,地名叫“老牛圈”,在雪地上新搭建两个住人的“马架子”,另一间草房做食堂。“马架子”内铺上草就是我们的床铺了。
当时从农场到生产队只有简易的乡村道路,有些队连像样的路也没有。记得有一次我上总场看病,坐马车走了大半天才走到。
春播时,我那个生产队的种子,全部是我们这些转业军人用肩挑、麻袋背从分场运到地里的。播种大豆,也都是用人工在拖拉机翻好的垡片上点播的。
当时的农场场部,除几栋陈旧的砖瓦结构的平房外,大部分是草房。场部招待所也是一栋草房,室内是南北两铺大火炕,客人就睡在铺了炕席的大炕上。场部只有一间小商店(面积大概有20多平方米),卖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品。场部还有一个劳改犯人集中居住的大院,里面有几栋草房。
上述这些,就是我记忆中农场的样子。虽然我在八五七农场生活的时间很短,但那是我一生中一段难以磨灭的记忆。
到农场边界迎候的张运权场长陪同我们一边看、一边进行介绍。进入农场辖区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大片的水稻田,沉甸甸的稻穗已开始进入黄熟期,看来又一个丰收年已成定局。
张场长告诉我们,全场现有耕地52万亩,其中水稻就有37万亩。去年全场水稻亩产552公斤,今年预计全场粮豆总产可达到24万吨。平均粮豆亩产495公斤,实现国内生产总值5.5亿元,利润1500万元,人均纯收入10000元。
谈到农场的农业基础建设和机械化情况,张场长说,现在全场农田水利等设施已经配套,兴建了朝阳节水配套工程,兴凯湖灌区工程,建设了标准化育秧基地,农机总动力达9.8万千瓦,机械化水平达95%以上。建成场内四通八达的高等级水泥公路107.5公里,建成卫星电视地面接收站,自来水入户率达80%,电话入户率达95%。
张场长还陪我们参观了水稻科技园区、新建的股份制奶牛场,从这里我们也感受到八五七农场在科技兴场和发展畜牧业上的工作力度。近年来,农场在农业、农机、畜牧等方面引进先进适用项目20多项,引进新品种25个,推广新技术23项,加快了科技推广速度。预计到今年年末,奶牛存栏8000头,年产鲜奶4.2万吨,畜牧业总产值1.3亿元。
在参观访问中,八五七农场在教育、卫生等社会事业的发展业绩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农场有一个占地面积14万平方米,拥有现代化教学设备,环境优美,包括幼儿教育、小学、初高中在内的教育园区,为农场职工子弟接受良好的教育创造了条件。2006年中小学部获“黑龙江省一类学校”称号,今年被总局授予“教育工作先进单位”称号。
近几年农场加大了卫生事业的投入。场部职工医院技术设备不断完善,建筑面积6000平方米,有94名医务人员(副高级职称4人,中级职称80人),设有病床100张,2005年正式通过了国家二级乙等医院的审核。
张场长还带我们参观了场区环境和新建家属区,看了几个作业区(由过去的生产队合并而成),感觉这里的小城镇和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也很有特色。
近两年全场新建职工住宅15万平方米,其中包括两户型小康楼48栋,高层住宅13栋,小康楼单户面积164平米。管理区建设多功能住宅192栋,户均面积90平米,每户都有卫生间和车库。
农场投资230万元,全面改造了占地85亩的场部公园——“翠园”。园内有人工湖、中心广场、健身区、休闲区、儿童活动区、垂钓区,绿化面积4万多平米,为职工群众提供了良好的休闲和活动场所。
农场还投资520万元,为离退休人员建设了3000平米的活动中心。中心设有棋牌室、老年艺苑、体育馆、微机室、卫生室、乒乓球室、台球室、阅览室等,为全场离退休干部职工休闲、活动创造了很好的条件。
由于八五七农场各方面出色的工作,2005年被国家文明委命名为全国精神文明建设先进单位;2006年被农业部确定为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示范场;农场党委被黑龙江省委授予先进基层党组织称号。
晚上,张场长特意安排我们住进了新建宾馆的高档套间。并说,“当年你们转业军人艰苦奋斗搞开发,住的是马架子;今天农场条件好了,应该让你们来体验一下农场的变化。”进入房间,那高档的陈设和舒适的条件,比大城市的宾馆毫不逊色。
入夜,我和老伴走在灯火通明、霓虹灯闪烁的休闲广场上,看着广场上翩翩起舞的人群,心中不免产生一种感慨:50年前我参与开发建设的农场,今天已经走上了现代化的高速发展的轨道,我们那时真没有想到以后会有这样好。我深信,她的未来一定会和北大荒其他农场一样更加美好!

贾宏图:耕种在希望里 居住在幸福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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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为什么,看到北大荒天翻地覆的变化,我们这些老知青总爱“忆苦思甜”。

天津老知青矫淑梅对我说,1968年9月她下乡到52团(现在的鹤山农场),在连队当老师,她发现孩子们竟不知“楼”是什么东西,因为他们从没见过。她对这些山东移民和转业军人的孩子们说:“楼就是两个房子摞起来。”

老作家郑加真的《北大荒移民录》中有这样的情节:一位姓赵的飞行员少尉,从密山火车站走到850农场三分场四队,整整用了三天,一看只有几栋破草房。晚上,200多人都住在大通铺上,男女都有,夫妻一对的挂着蚊帐,这边男的挨着那边男的,这边女的挨着那边女的。单身男女按年龄大小,男的从东往西排,女的从西往东排。当时他年纪小挨着一个老大姐睡。他说,当时草棚透风,土墙挂霜,冻得他啥想法也没有。

高教出版社的文科出版中心副主任吴学先博士是北大荒的第二代,她的父亲是中央直属坦克团的教官,也是1958年转业到北大荒的。当时吴学先还在母亲的肚子里。她说,他们当时全家也挤在这样的草房里。当时条件太艰苦了,那年算她有12个小孩儿出生,只有她一个活下来了。那11个孩子,还没看到北大荒的太阳,甚至还没有穿上父母为他们准备的新衣裳,就夭折了。

回忆往事让人心酸,可是当你看着北大荒的土地上到处都是热火朝天的建筑工地,到处都耸立起成片的楼群;当你看到一批批解甲归田白发苍苍的老军垦、一家家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农工,搬进宽敞明亮的新居,过上有尊严的幸福生活,你怎能不热泪盈眶!

朋友,现在当你走进北大荒的土地,吸引你目光的不仅有那一望无际的稻海麦浪,那像大阅兵式军人方队一样整齐的秧苗,那像星球大战的武器一样的样式奇特的农机设备,吸引你眼球的还有那湖畔山间林中草原上的都市楼厦、居民小区和文化休闲设施。那城在林中、路在绿中、房在园中、人在景中的场景甚至让你产生梦幻的感觉,那不是稍纵即逝的海市蜃楼,而是北大荒的真实存在。只用了几年的时间垦区的113个农场,将演变成的113个城镇,一起崛起在昔日荒凉寂寞的土地上,谁能说不是一个奇迹。

对此《北大荒日报》有这样激情的报道——

“有人说,北大荒的历史就是不断创造神话的历史:它创造了人类拓荒史上的神话,它创造了现代化大农业的神话,而今,北大荒正在创造的神话就是那波澜壮阔的‘造城运动’。这场被称为中国最大的造城运动无疑是北大荒历史上最精彩的民生乐章。”

城市化是人类文明进步的必由之路,中国几亿农民离开自己的土地走进城市,创造了中国飞速发展的奇迹,也给已经不堪重负的城市带来巨大的压力。已经初步实现农业现代化、农区产业化的北大荒垦区又开始了农场城镇化的进军。他们要让自己的职工家属住进自己建设的比城市条件还好、环境还佳的小城镇,创造自己的幸福生活。同时也吸引着更多的农民兄弟也住进他们的家园,成为他们共创伟业的同事。北大荒人想得很远,干得很大。在先治坡后治窝的时代,饱尝苦痛的北大荒人对改善自己的生存环境有更强烈的愿望。而垦区的各级领导又把此项工作当成了最大的民生工程。

我被黑龙江省委书记吉炳轩同志在全省旅游会议上的讲话所吸引,走进了当年杨子荣战斗过的林海雪原中的一个小农场。吉书记说:“中秋时节,走进海林农场,映入眼帘的是树木成林、草坪连片、鲜花盛开、溪水清潺,一座座造型各异的欧式小楼,错落有致地镶嵌在绿树和草坪之间,山清水秀、如诗如画,欣欣向荣,和谐吉祥。”   海林农场党委书记周录春领着我们在这个花园似的农垦小城转了一圈,真切的感受是与对它的溢美之词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从外地招商回来的刘连学场长向我详细介绍了他们“棚户区泥草房改造”的指导思想。他们是从2003年开始动手的。他们真是倾心尽力了:一是精心设计,让城区滨水而建。让住宅前有水后有山,依山傍水。二是房屋选型和布局多样化。我看到小区的房子确实一栋一样,楼房顺山势而建,远近高低各不同。因为这里森林密布,空气清新,夏季清凉,冬季白雪皑皑,酷似北欧的生态环境,他们所有的新建筑都追求北欧的样式。三是低密度、大面积、多功能。房子间距宽松,家家被绿树和草坪环抱。每栋小楼都有客厅、餐厅、卧室、洗澡间,还有客房、车库、太阳能供热系统和通讯网络系统。四是高标准绿化。春季种小树,秋季栽中树,冬季移大树,成套的绿化经验让场部掩蔽在树丛中,我发现南方的梧桐树、银杏树、火把树也被他们栽种成功。最让我惊奇的是场部的所有住户都用沼气做饭和取暖。场部那设备一流的养牛场里1000多头进口奶牛的粪便成了生产沼气的原料,埋在地下的管线把这清洁能源送向每一家和场部的每一个企业。他们创造了北方高寒地区大面积使用沼气的经验。刘场长说,他们正在研究如何把沼气变成机动车的燃料。如果哪一天,你听说海林农场开出了沼气汽车和拖拉机,你一点儿也不用大惊小怪。

早晨我在场部的三岛湖公园散步,突然从办公室里传来朗读英语的声音,我好奇地跑去一看,几十人挤在会议室里,站在前面领读的竟是一个黑黑的外国人。场长刘连学和书记周录春都坐在学员的位置上。他们俩是其中的优秀学员,出国都不用带翻译了,刘场长还因为英语好,揭穿了中间商的猫腻,在澳大利亚买回价格合理的优质奶牛。周书记说,他们正全力打造学习型农场,只有高素质的职工,才能和现代化的城市适应,才能发展和管理好城市。这是比盖楼更重要的。

教他们英语的这个黑小伙叫艾瑞克,加拿大人,是农场招聘的外教,他与在宾馆实习的一个女大学生相爱结婚,现在已经在农场安家。他说这里的生活条件和加拿大一样,工作比在那儿有意义。

近两年到农场安家的不止一个艾瑞克,大学生就有20多人。八一农大农技专业毕业的李明伟和他的同学杨帆,是从大学里农场管理区主任助理培训班来到农场的,当时800多个学生报名参加这个为农场培养领导骨干的学习班,只挑选了30多人,他俩都在其中。小李已经当上了管理区的副主任,小杨在场农业科当技术员。他们结婚成家,在场部买了房子,已经安居乐业了,小小北大荒人也出生了。从东北农大财会专业毕业的周美净,没回老家齐齐哈尔,而是应聘来到了农场。现在已经是农场一家大企业的财务主管,她的丈夫刘鹏是当地青年,在第一管理区当副主任,他们有120平方米的房子,还有轿车。日子比在城市里的同学好得多了。还有那位叫孙宏伟的云南大学的植保研究生,他是从网上看到海林农场的招聘信息跑来的,他雄心勃勃,要在这片土地上干番事业。我问他有没有女朋友,他说她正在日本留学。我说,你动员她也来北大荒创业。他说,一定。

在这次采访中,我发现一个现象,随着垦区现代化水平的提高和生活条件好转,越来越多的大学生自愿投身垦区的建设。在前进农场新建的“高知公寓”里,我们看到48名从15个大学来的大学生,其中还有两名研究生。他们对生活条件和工作安排都满意,我说你们快结婚买别墅,现在便宜,以后就贵了。他们都笑了。垦区人事部门提供了这样的数据:这几年来垦区工作的大学生逐年增加:2007年,2304名;2008年,2479名;2009年,3820名;今年将突破5000名。这是不是北大荒的“新知青潮”来到了?作为老知青,我真羡慕他们,也祝福他们。哪一个年轻的朋友不想让自己的青春更美丽,关健是我们要为他们提供施展才能的环境和条件。

离开海林,我们从东到西走了牡丹江、红兴隆、建三江、宝泉岭、绥化、北安、九三、齐齐哈尔分局的20多个农场,每一个农场都有别具特色的城镇小区。每一个小城镇都做到功能完备,为民所享。“小有所学,老有所养,病有所医,娱乐有场所,素质提高有场地”,已经变成现实。特别让我激动的是北大荒当年分散破落的学校已消逝了,代之而起的是集中办在场部的中小学,集中办在分局的高中。那里塑胶跑道的操场,风雨无阻的室内球场,液晶屏幕的电脑,设备齐全的语音教室和试验室,宾馆式的学生宿舍,这些让大城市的孩子都难以企及的环境和条件,北大荒的孩子们乐在其中。建三江分局党委书记王金会说:“老一代垦荒者献完青春献终身、献完终身献子孙,我们要对他们的子孙负责呀!办好教育,把北大荒的孩子都培养教育成为有用之才,是我们的重要职责。”对此,他们真是竭尽全力了。据统计,垦区人均受教育年限11.3年,高于全国平均水平2.8年。

在北大荒采访的日子里,我总是在夜色初上时走进一个个绿树环抱霓虹闪烁的广场。我看到,老人们携手漫步,年轻人相依而行。穿着彩裙和短裤的姑娘在欢舞,踩着滑板的孩子在飞旋。文化宫里传出的歌声让我驻足,摆在门前孩子的版画让我留连。艰辛创业历经苦难的北大荒人和他们的后代终于过上了他们应有的生活,享受他们用汗水和泪水换来的康宁。我更喜欢那些笑意写在脸上的孩子,他们赶上了一个好的时代,他们中应该能走出更多像经济学家刘伟、金牌速滑教练李琰、作曲家王黎光那样的人才,他们都曾是北大荒的孩子,他们的父辈都是老垦荒战士。

看着一栋栋让城市人望而难及的住宅楼,特别是那些过去只在电影里才能看到的乡间别墅,我在想普通农场职工能买得起和住得起吗?在鹤山农场第一管区新建的住宅小区里,我们走进了费淑华家,那是两室一厅的80平方米的新住宅,她只花了4.46万元。她和丈夫包了3000多亩地,还养了一台价值十多万的拖拉机,除了自家用,农忙时还为附近的农民代耕。凡是买房子的职工,农场还分五年多包给150亩耕地,这样谁都能买得起又住得起了。后来我发现每一个新建的农垦新城都有一个或几个新兴的企业,还有更多服务业的项目可以开发,让不种地的人有业可就,有钱可挣。

在850场部的别墅小区的小花园里,有两个小女孩儿在压翘翘板。我问其中的一个:“那是谁家的小楼?”她说:“我大姑家的。”“你大姑是干啥的?”我又问,她说:“种地的。”我的心里不禁一热,是呀,我们种地的怎么不能住别墅?难道住豪宅别墅是贵族和大款的专利吗?后来又在850农场的第十二管区见到一位住别墅的农民,他叫刘国,是二十年前从方正县来这里的,现在一家人都在农场安家,两个儿子都结婚成家买了自己的房子。他买了一栋130平方米的别墅,车库里还停着一辆奇瑞。车号:黑G90R78。老刘说:“农场的政策好,我们种水稻挣钱多,买车买房不算啥!”每一个普通人都能获得劳动的权利,并通过诚实的劳动收获自己的幸福和快乐。这是社会进步的标志。在北大荒只要你愿意,都可以实现。

“耕种在广袤的田野上,居住在现代化城镇里。”这是省委书记吉炳轩对农场职工的希望,现在正逐步变成现实。他上任以来,20多次到垦区视察,跑了30多个农场,他希望垦区为这个北方农业大省的农业机械化、城乡一体化和更快实现农业现代化方面发挥更大的引领作用。

北大荒农垦总局的总体布署是,通过几年的努力,把所有农场的生产队撤掉,职工搬迁到管理区或场部,原地复耕或建成畜牧业和副业基地。然后在垦区建成5个农垦中心城市,50个重点城镇,50个一般城镇,500个管理区。建设的速度超出预料,到去年底,全垦区已经搬迁了717个居民点,涉及7.9万户居民,复垦耕地两万亩,新建住宅1200万平方米,现在农场职工平均住房面积已达21平方米。职工都住在城里,那下地干活怎么办?你放心,每一个农场都有送职工到田间的通勤大客,职工个人买车的也不在少数。我们了解到,曾经比较困难的查哈阳农场职工个人拥有摩托车27000台、轿车780台。人均占有量超过了中等城市。听说,建三江有的农场团购轿车,一次就开回几十辆!

贾宏图:前进,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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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建三江东行,沿着青杨和樟树拥夹的大道走出一百里,就到了中国铁路的东北端的节点“前进”站,这个名字可能是王少伯将军起的,40年前,他领着勇往直前的垦荒战士修筑了这条福前(福利屯到前进镇)铁路,既为了备战又为了运粮。

1984年8月14日清晨,只拉着几节车厢的火车驰进了只有一栋站房的三等小站——“前进”。那时居住在小镇的前进农场的人们还在熟睡中。那个早晨正下着蒙蒙细雨。

据跟随这次历史之行的上海知青、新华社黑龙江分社的记者张坚持回忆:当时省农场总局党委书记兼局长赵清景和建三江管局党委书记王振捷、前进农场的场长孟吉昌走上专列看望总书记胡耀邦同志,并向他汇报工作。他是利用在北戴河休假的时间,先飞到黑河视察边境,又从嫩江乘专列来到抚远荒原的腹地。他十分关心农场的改革。他问:“家庭农场办得怎么样了?办了多少?”

赵清景说:“目前办了4000多个家庭农场,但群众有顾虑,阻力还是不小,甚至有的说,办家庭农场行不行,还要试试看。”

耀邦同志说:“今年中央一号文件已经写明白了,要办好家庭农场,还试什么?我们有些工作就是慢吞吞,建国35年了,全国农业改革也5年了,还不能把家庭农场办好吗?不能再等了,什么怕两极分化,都是冠冕堂皇的言词。党的强国富民的政策,是最大的群众观点。不领导群众致富,是最没有群众观点。”

赵清景说:“今年下半年,垦区要集中力量,总结办家庭农场的经验和领导机关转向服务经营的经验。加强改革中的思想工作,以加快改革的步伐。”

胡耀邦站起身来对秘书说:“办家庭农场,群众是怎么说的?”

秘书说:“上面放,下面望。”

“对,群众说,上面放,下面望,中间有个顶门杠……你们的顶门杠拿走没有?不行就要调开,拿下来。工资照开,不开除党籍,身体不好的还可以到疗养院去。”说着,他笑了起来。

早饭之后,几位领导陪同耀邦同志在站台上散步。他问孟吉昌是什么时候来北大荒的。他说:“我就是1954年响应你的号召从哈尔滨来到北大荒的第一批垦荒队员,第一次见到你是28年前您到萝北的哈尔滨庄看我们。”总书记抬起头来望着他笑了。“你还走不走了?”孟吉昌说:“不走了,我在北大荒扎根了!”王振捷向总书记介绍,他46岁,是农场场长,也是高级农艺师,是农业专家。胡耀邦高兴地说:“好啊,又当领导干部又当专家好!做好一个领导干部年轻时受些艰难的锻炼好,哪怕是一百个困难,一千个困难也不怕!”孟吉昌对总书记说,明年是我们共青农场纪念垦荒30周年,到时候请耀邦同志题词作指示。耀邦同志打着手势说,可以,可以。第二年的8月30日,团中央的领导同志把耀邦同志写的“共青农场”几个大字送到了纪念大会上并代表总书记向北大荒人问候。

这之后,耀邦同志乘上直升飞机到洪河参观,农场的大面积的机械化作业和职工成片的楼房让他很高兴。接着又飞到兴凯湖农场,他问场长李兴武:“你们的家庭农场办得怎么样?”他说:“去年十八队办了水稻家庭农场,取得了丰收。今年全场都承包了。”

胡耀邦说:“很好,一定要办好家庭农场!”

这就是对北大荒怀有深情的耀邦同志留给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最后的一句话。他来的正是时候,北大荒的体制改革正处于关健时刻,家庭农场和现代化是不是“水火不容”的争论正在进行,相当多的人认为,办家庭农场是改变国营农场全民所有制的性质,发展下去,会导致国营农场的瓦解。原农垦部的一位老领导对总局的一位副局长说:“你们不要作末代皇帝!”一位开拖拉机的老劳模看着拖拉机被其他职工拉回家了,抱头痛哭。在这样的形势下,再加上连续几年的自然灾害,已经办起的家庭农场出现了反复,农具被退了回来,许多职工无钱种地,农场陷于困境。这一切压力都让总局的一把手赵清景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赵清景和农场的许多领导干部都在思考,农场应该建立怎样的生产关系才能和机械化的先进生产力相适应?他想起在美国访问时,他访问了许多像韩丁办的那样的家庭农场,在飞机上看美国的耕地是连成片的,可下来一看,那土地的边上建有一栋栋别墅式的小房子,这里住着一户户的农场主,他们或是夫妻或是父子或是兄弟,他们才是这些土地的主人。在世界农业最发达的美国,家庭农场和公司化的大农场并行不悖。在美国80%的土地由家庭农场经营,那20%的大农场也由个人经营。虽然我们和美国有许多不同,但农业的规律是相同的,农业现代化的内涵是相同的,看来家庭农场这种经营形式是可以适应和促进先进生产力发展的。

细雨蒙蒙引来暴风骤雨,在电闪雷鸣后,又是晴空万里。有了耀邦同志的坚定态度、全力支持,赵清景率领着同志们全力以赴地推进垦区以建立家庭农场为主的体制改革,风雨兼程二十年,几经风雨见彩虹,一直到上个世纪的九十年代末,垦区的“两自理”(生活费、生产费自理)和“四到户”(土地、机械、核算、盈亏到户)的家庭农场经营机制和“大农场套小农场”、“统分结合”的双层经营体制才在逐步完善中建立起来。现在20多万个家庭农场成了这片土地的经营主体,那价值数十亿元的农机具除了50架飞机外,都是家庭农场的;4000多万亩的耕地,包括领袖视察过的万亩大地号,也是由家庭农场经营的。

在北大荒开垦的初期,军事化的组织形式,集体化的劳动方式,曾发挥过巨大作用,但在市场经济的新形势下,已经成为桎梏的旧体制被他们勇敢地突破了,而选择了更适合生产力发展的新体制。在农场的现代化服务和科学的指导下,百万农场职工和家属用自己的双手创造了震惊世界的中国农业现代化的奇迹。北大荒那片神奇而辉煌的土地是中国农业改革成功的最大的样板田。

朋友,请你跟着我去访问几户家庭农场。

这位纯朴憨厚的老兵,叫王木存,是垦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他1958年转业到北大荒开拖拉机,虽然一年到头,累个贼死,家里过的还是穷日子。他家有5个壮劳力,日子都这样,别的人家就更别提了。要不是1983年春节他回河南老家过年,看到红红火火的家庭联产承包和家家由穷变富的日子,打死他也不想在农场搞“承包单干”,因为过去农场也试过,在文革中被整得够戗。这回他下定决心要大干一场,队里的领导也支持。他是机务五级工,老伴是农工二级,大儿子是机务二级,女儿和小儿子是合同工。全家5口人,包了2200亩地,还养了1000只蛋鸡,租赁了队里的一套农具。人手不够,他们还招了三个人,两个驾驶员、一个农具手。这八个人起早贪晚干得特别卖力和精心。人之常情,这是自己家的事,谁能不使劲!那年虽闹了水灾,他家还是获得丰收。这个垦区第一个家庭农场当年纯获利2.7万元,是整个生产队利润的3倍,那可是上百号人有几万亩土地的生产队呀!这一下老王可出了大名,他们家被总局授予“模范家庭农场”,大照片被挂在中国农展馆。十多年过去了,老王家又开荒1500多亩,向国家交粮260万斤,自有的农具已上百万元。但是王木存也渐渐被人遗忘了,因为比他贡献大的家庭农场已经成千上万了。

看来,我得领你看一家新出名的大户,它就是位于乌苏里江畔859农场的葛柏林家庭农场。老葛是和我同届的1966年的高中毕业生,1968年从佳木斯下乡到这个僻远的农场,他的父亲也是十万转业官兵的一员,子承父业的他从农工一直干到分场的场长和党委书记。他的卓越不群还赢得了北京女知青林莉的芳心。1985年的春天,老葛突然放弃官职领着也辞去场工会副主席的林莉要办家庭农场了。后来我问起老葛,你当时是不是心血来潮,他说不是。他说,最早的动机是受到美国电影《荒原小屋》和苏联电影《金星英雄》的影响,一个家庭开垦荒原和一个英雄让一个集体农庄由穷变富的故事,让他心猿意马地要自己办一个农场。当然,他从生产队队长干起,他深知职工“吃大锅饭”、农场靠国家给钱种地的种种弊端。而胡耀邦总书记视察时要求加快办家庭农场的指示,让他破釜沉舟了。

最初的创业十分艰苦,林莉用四根木棍支着一块帆布,脚站在泥水里给工人做饭,老葛开着拖拉机和工人一起挖沟开地。第一年开了2000亩地,第二年被水淹没,第三年继续开。十多年过去了,老葛的农场现有耕地7000亩、林地2000亩、湿地900亩。老葛还有更多的惊人之处,他是中国第一个自己花钱购买进口大型农机具的农户,他投资48万元买了一台纽荷兰公司生产的M160大型拖拉机,驾驶员就是他的儿子葛麦,小伙子已经在北京工作,又回到北大荒和他的父母一起创业了。老葛还是中国第一个自费保护湿地的农户,他用200亩熟地换回就要被别人开垦的湿地,自己花了12万元,修了围堰,让湿地恢复了原貌。还有一项,他们可能是全国第一个成立党支部的家庭农场,林莉同志任书记,共有5个党员,包括老葛和他们招来的农场职工。更让人惊奇的是,老葛为职工盖了宾馆一样的宿舍,还在场部为骨干工人买了5套住房,还给他们上了5项保险。

三年前,我走进了这个荒原深处的“乌托邦”,我看到绿林环抱的乡间别墅,庞大的农具场上成套的外国机械,水鸟低飞游鱼戏水的湖泊和通向田间的林荫大道。当然还有挂在客厅墙上“全国种粮十大标兵”的奖状。从2000年以来,他们每年生产1420吨粮食,能装40节车皮,如果按每人每年300斤口粮算,他们的农场能养10000人!

今年七月我又见到了老葛,不是在他的农场,而在他乌苏里江畔的“老橡树庄园”,他正在建设一个旅游度假的村落。他又一鸣惊人了,在保持原有农业生产规模的同时,他要向旅游业发展了。他说,家庭农场也要与时俱进,可以一业为主,多种经营。这个理想的环保主义者,他建设庄园的动因是江边有人砍倒了百年的老橡树(中国人叫柞树)。他承包了沿江两公里长老橡树最多的湿地,现在已建了两栋美国维多利亚式有外廊的房子和一栋树丛中的花园式的酒店。老葛一家承包期为五十年,在工地上我看到了开推土机的老葛的儿子葛麦和从北京回来度假的孙女葛豆豆,看来他们是要子子孙孙干下去了。

老葛对我说,家庭农场应该是现在最好的农场经营方式了,再吃大锅饭那是不可能的了。当年美国西部开发时,也试验过许多形式,最后还是选择了家庭农场这种方式。美国搞了一百多年了,农业世界第一,中国只要坚持下去,吃饭没问题,粮食和农副产品还可以大量出口!

老葛让我告诉更多的朋友来建三江旅游,特别欢迎大家来“老橡树庄园”。

在当年耀邦同志播下“火种”的前进农场,我还见到两位朋友,他们对家庭农场的看法竟和老葛完全相同。满脸斯文的张林,25岁,当地出生,佳木斯大学电子专业毕业,已经在哈尔滨的一家军工企业就业,还落了户口,正要给他安排房子,他却回来种地了——接他爸爸的班,在第四作业区包了350亩水稻。他认为他能比老一辈人干得更好,第一年他种的水稻亩产1000斤,第二年亩产1100斤,第三年,也就是去年亩产1200斤,纯收入达到20万元。佳木斯大学医学院毕业的妻子也回来了,在场部医院当医生,他们住在场部新买的别墅里。他又买了台轿车,那是他上班的工具,岗位就在他热爱的大地。作为北大荒第三代,他是一个有理想有追求的现代农民。

我试探着问一脸古铜色的种粮大户苏正国:“现在你们家庭农场这种方式能不能换一换?”他立刻变脸了,“那是坚决不行的!我们谁也不能再吃大锅饭!”他两口子的农场在十六作业区,每年向国家交200吨水稻,自己还有大型农机具。他们住在场部的新楼房里,80多平方米,他有点儿后悔:买小了。最令他骄傲的是儿子在舰艇学院学习,还参加了国庆大阅兵。我说:“你们爷俩一起接受检阅,黑龙江的龙车上不是写着‘北大荒——中华大粮仓’,那里面也有你上交的200吨!”他笑了。

农场职工如此欢迎曾被他们拒绝的家庭农场这种形式,道理并不复杂,他们把自己的命运都和那片土地连在了一起,那里有他们的幸福生活,有他们的美好前途,只有傻瓜才不好好干呢!他们也不回避机械化和大生产,更不拒绝及时的指导和社会服务,因为那样他们能多打粮食。20万户家庭农场是整个垦区的细胞,细胞充满活力,垦区自然生机盎然。不过也有人担心,什么都以个人家庭为主体,那不都自私自利唯利是图了吗?说实在的,我也这么想过。后来,这样的一个人感动和教育了我。

他叫朱广银,是海林农场第一管区的一个家庭农场的场长。20年前刚开始承包时,风险很大,大家都不愿意干,他带头包了1800亩,经过21年的经营,那地成了熟地好地。在外地打工的职工看种地挣钱,又回来包地,领导很为难,他主动让出了700多亩包给了别人。凡是不会种地的他教,不会开机车的他教,别人种地贷不下款,他给担保,年底别人还不上,他给垫上,有时一年垫好几万元。他家的工具别人随便使,有时自己急用了,他再去买。四川闹地震,他捐了两次款。场里组织的公益性劳动他都抢着参加,就是重病住院的前几天,他还在水库工地背沙子。今年春天听说他得了癌症,全队的人都哭了,他们都放下自己家的活,只用了三天,就把朱广银家的地种完了。老朱去世时,正是春播最紧张的时候,管区的好几百人跑到几十里外海林县的殡仪馆向他告别,那揪心的哭声感动了许多人。朱广银死后,好多职工到他家还债,他的妻子说,老朱没有交代呀,家里也没有你家的欠条呀!面对还债的人,朱广银的妻子放声大哭,边哭边说:“你们都是好人哪!”在场的人都哭了,“老朱才是大好人哪!”

北大荒到处都有亲人般的爱,到处都有感人的故事。

还有一点需要交代的,胡耀邦同志离开前进车站时对总局分局和农场的领导说:“垦区要发挥家庭农场的作用。交通道路、商品流通要采取民办,联合办,包括修公路、修铁路、修飞机场。现在铁路就修到‘前进’站,到了‘前进’就不前进了?”

现在可以告慰耀邦同志的在天之灵了,现在前进通向抚远的铁路已经启动。这些年,建三江和整个北大荒的建设突飞猛进,有国家的支持,更有家庭农场的巨大贡献。“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这歌我们唱了一百多年了,重要的是我们要创造一种方式,让人民发挥出为自己创造幸福的积极性,现在北大荒人找到了。

我们在前进,前进!

贾宏图:从此天下不缺米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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辉煌的建三江也有不堪回首的往事,三江环绕和七河贯通,把抚远三角洲变成一片汪洋的水泽。河道坡降只有万分之一,想排也排不出去。“别拉洪”满语为“大水漫地”,而以它命名的这条大河流经10个农场,使200万亩的耕地成了涝洼地。而曲折如飘带的挠力河、七星河、浓江河、鸭绿河,一到雨季也从淑女变成了妖女,冲毁堤坝,吞没金黄色的麦田,让十几万人一年的辛苦倾刻化为乌有。最惨的是1991年和1992年连遭涝灾,这两年的损失相当于30年来国家给建三江的全部投资,等于一万台新出产的拖拉机被水冲走了。

就在这个关头,老农垦刘文举走上局长的领导岗位。1956年早春从佳木斯农校毕业的他背着一套行李和几本书,从佳木斯乘火车出发,在一个叫双山的小站下车,开始了他的农垦生涯;30年后的1976年,他带着一双儿女和一汽车的家当,又从双山回到了佳木斯,当上了新恢复的农场总局的副局长。在九三分局的那些年月里,从生产队的技术员干起,当过队长、场长、兵团五师管农业的副师长。他拼命为之奋斗的理想很简单,就是要让黑土地多打粮。在当过十年副局长后,他要大展宏图了,却生不逢时遭受大灾。

面对垦区的地图,他满脸忧愁。这么多年,在国家的支持下,他们在水网密布的三江平原修建了大量的水利设施,但却经不住连续两年的水灾。现在必须换一个思路了。其实,老局长王强在任时已经大声疾呼:“咱们再也不能在种小麦这一棵树上吊死了!旱路不通走水路,多种水稻,少种小麦!”主管农业的他为垦区制定了一个3年发展水稻100万亩的计划,然而推行起来困难重重,种水稻没有种小麦那样的机械力量,繁重的体力劳动让农场职工难以接受。现在看来,只能背水一战,不想种也得种了,以稻治涝,生死存亡,在此一举!

刘文举靠他的真诚和经验,很快统一了全局上下的思想,“以稻治涝”很快从一句石破天惊的口号变成全垦区的“化害为利”的行动。但种什么水稻,用什么方法种稻,他却从一个日本农民那里得到“真经”。1980年7月,76岁的北海道农民藤原长作随日本的一个民间友好组织访问方正县,面对着当地政府为日本开拓团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多数为妇女和儿童)的骸骨修筑的公墓,他潸然泪下。他说,我虽然没有参加过侵华战争,但我要把种水稻的技术传授给善良的中国人,以此来向中国人民谢罪。因为他发现这里的自然环境和他的家乡相似。就这样,他第二年在方正县试种了27.4亩水稻,虽然遭受了严重的旱灾,还是创造亩产650多斤的好收成,比农民种的水稻每亩多200多斤。因此,这位被日本称为“水稻大王”的藤原长作的“旱育稀植”的方法就在方正县一带推行开来。刘文举的家乡阿城的农民也尝到了甜头。这种方法可不可以在垦区推广呢?刘文举想到了他。这时,这出决定垦区命运大戏的另一个主人公该出场了,他就是现在被誉为“北大荒水稻之父”的徐一戎。

这位身高面黑似老农的徐一戎,1937年在奉天农业大学就读时,就迷恋上了水稻。可毕业就失业的他一直到光复之后才参加了人民政府的农业部门的工作。为了研究水稻的理想,他又自愿来到莲江口农场。正当他的水稻种植研究初见成效时,他被打成“右派”,文革中,妻离子散的他被遣返回辽宁北镇县,他没有回到生活条件好的老家,而是自愿到一个叫南大荒的地方试种水稻。第二年,他指导的50多个村子种的10万亩水稻亩产提高了124斤。1972年落实政策后,他回到了北大荒,他的心愿是在高纬度的寒带也能种出高产的水稻。经过1000个日日夜夜的风雨,他终于在8亩试验田里,用他选用的“合江19号”创造了亩产千斤的纪录,他研究出的寒地水稻直播技术获农垦部科技成果二等奖。至此已经功成名就的徐老可以坐享其成了。可这时日本农民藤原长作的“旱育稀植”的方法引起他的注意,他跑去一看大开眼界,旱育比水育能增加积温,这正是寒地种稻要解决的问题;而稀植有利于稻秧分蘖,这正是高产要解决的关健。他对刘文举说:“我的直播打破了北大荒水稻不能高产的定式,但要想大面积高产就得学藤原的旱育稀植!”徐一戎勇敢地否定了自己的种稻方式,决心全力推进日本人“旱育稀植”的方法。在他看来为国家增产粮食比什么都重要!

得到徐老的认可,刘文举下决心要在查哈阳农场进行大面积的“旱育稀植”的试验。这个场子有多年种水稻的传统,当年日本侵略者曾在这片水源充足的平原上规划一个种150万亩水稻养十万关东军的“大查哈阳计划”,曾强迫15万中国劳工为他们修筑水渠,结果有5万人死在此地,至今太平湖的“万人坑”还有劳工的残骨。后来日本开拓团扔下半截子工程溃逃了。日本人的失败却让刘文举看到中国人的希望,但由于种植方法不对,查哈阳水稻产量不高,经营亏损。有一段时间,他们甚至水改旱了,结果场子更困难了。这次,刘文举采取行政命令和科学教育相结合的方式,大力推行“旱育稀植”,徐老的课堂摆在了查哈阳的地头。于是奇迹发生了,查哈阳连续七年水稻丰收,创造了总产单产利润超历史纪录。种地的人最看重的是收成,有了查哈阳的经验,扩种水稻就成了大势所趋了。而刘文举最在意的是东部涝区建三江的扩种步伐,有切肤之痛的建三江分局的领导请来查哈阳的领导和技术人员现场讲座,又组织所有生产队长来查哈阳学习,很快在15个农场全面铺开,水稻的种植面积发展到耕地的八成。这可忙坏了徐老,几乎每个农场的稻田里都印着他的脚印。实在跑不过来,徐老废寝忘食编了《水稻栽培必读》、《寒地稻作》、《寒地旱育稀植“三化”栽培图历》。这三本书成了稻农随身携带的“老三篇”。老徐的书最大的特点是通俗易读,具有可操作性。特别是那本图历,什么时候,稻子长几片叶,你应该采取什么措施,告诉得清清楚楚。后来徐老又编写了一本《水稻叶龄诊断栽培技术》小册子,稻农说,按着这本册子搞生产,谁都能把地伺弄好!这次走访种稻大户时我发现,他们都在屋里最显眼的地方挂着徐老的“图历”,那地方过去是摆祖宗神位的。徐老在他们心里就是“农神”和“财神”。

我们登门采访徐老时,他已因中央媒体近期的集中宣传而名扬天下了,可还恬淡如常。他希望更多的人享用他那晶莹如玉温润如脂香甜入口的北大荒大米,知不知道他这个人真的无所谓。怕打扰他平静如水的生活,我只问了他几个问题。

“当年为什么下决心要一辈子研究水稻?”我问。

“因为生气!我读的大学是日本人办的,和日本、韩国的学生在一个食堂吃饭。可学校只让日本学生吃大米饭,韩国人可吃一半的大米饭,而我们中国学生只能吃小米、高粱米,吃大米就是犯罪。在中国的土地上生长的大米,却不让中国人吃。这是不能忍受的屈辱!我下定决心,让更多的中国人吃大米!”说着,徐老有些激动。

“为什么你已经在家乡搞出成绩,还要回到伤心地?”

“因为北大荒地大、纬度高,我想在这样的条件下种出高产水稻。再说,我看着农场的人用三斤白面去换一斤大米吃,我心里难受。”

“你的科研成果为国家增产粮食600亿斤,增效100亿元,贡献这么大,为什么还把自己一生的积蓄,又预支了几个月的工资凑够100万元都捐出来了?”

“增产多少粮,多挣多少钱,我不知道。我要建立一个水稻基金会,鼓励更多的年轻人投身水稻研究,中国人不仅要吃饱,还要吃好。”徐老说得很平静。在他看来这件事也很平常。

在徐老的家里,我们看到了他的妻子王淑英,她已经七十多岁了。分手五十多年后,他们又破镜重圆了。我们有些好奇。王大姐没有回避这个问题。

“还不是心疼老徐!都这么大岁数,都有个照应。我们俩1960年离婚的,到1980年他才又找老伴,那20年他是怎么熬过来的!别看他研究了一辈子水稻,连大米粥都做不好。他大半辈都是吃食堂,吃百家饭。其实他的工作很单调,早上四点起床,就走到试验田,一去六里半,回来又是六里半。吃完早饭后,他再去试验田,又是两个六里半。午间回来吃饭,下午再去,又是两个六里半。边走他便数电线杆子,共31根。不在研究所,他就下农场,也是在田头转。”

我们又问:“你最敬佩徐老什么?”

王大姐说:“只有两个字:执著。他一生只有一个心思,就是种水稻。今年6月初那几天气温特别高,老徐着急上火,他说温度高水稻秧疯长,如果肥跟不上,穗就成熟不好,影响产量。6月3日,他一宿没睡,天一亮就让我陪他到总局找领导,我们一直在门口站着,碰到上班的隋凤富局长,他才放下心。根据他的建议,全局对所生长的水稻采取了补肥措施。这就是我的命啊,当年不得已我离开了他,现在老天又派我回来给他做饭、打扫卫生和领道。别看他走垅台飞快,一米多宽的沟一步就跨过去,可在哈尔滨上街,我不领他,肯定迷路。”说着,她竟笑起来。徐老说,在单位我有助手,在家她就是助手。

王大姐还说,明年老爷子88岁了,是他的米寿。过去他说,我一辈子研究米,能过米寿,就知足了。我看,他能活过一百岁。

我说,那是我们北大荒人的福分!我常想,徐老等科技工作者和刘文举这些专家型的领导干部组成的十万大军,是垦区的中流砥柱,他们质高价廉朴实能干,无怨无悔地以事业为生命。在过去的岁月里,他们之中的许多人命运多舛,忍受屈辱,但从来没有放弃自己的理想和追求。他们就像大地里的苦菜花,即使被碾压和践踏过,每年都会开花并默默地把自己的种子撒向田野,让大地总是花开不败。

王金会书记和我们兴奋地回忆了这场建三江和全垦区的种植革命,他说,这场革命先是带来一次“移民潮”,十万农民下三江,解决了我们水稻扩种初期劳动力紧缺的问题,现在有两万多农民留在了这片土地上,他们成了我们的先是共苦现在同甘的兄弟姐妹——他们和农场职工享有一样的权益。再有就是引发了一场技术革命,加快了农业现代化的步伐。为了适应大面积水稻生产,我们先后从美国、日本、韩国引进世界最先进的激光平地机、工厂化育秧设备和最先进的插秧机、大中型的水稻联合收割机。最近我们和中国电信合作,把3G技术用在大棚的管理上。稻农坐在家里的炕头上就能用手机控制大棚的工作,已经不是梦想了。中国的建三江,已经成了世界农机各显神功的大舞台,也就是十多年的时间,稻农风里来雨里去,水一把泥一把的艰辛劳动已经成为过去。现在一年的水稻生产只需要“五个十天”:十天完成整地,十天完成育秧,十天完成插秧,十天完成收割,十天完成秋翻地。而这一切都由“赛先生”代劳了。

也许最重要的是建三江和整个垦区的现代化水平的提高,增强了抗灾能力,保证了粮食的高产稳产,也保证了国家粮仓的充足,保证了国家的粮食安全。

此刻,我的耳边突然响起急促的电话铃声,那件事发生在2003年4月一天的深夜,总局驻北京联络处主任王俊书的电话响了,对方说:我是国家经贸经委的,国务院领导刚开完会,“非典”的肆虐,让群众恐慌,北京的老百姓开始抢购粮食,我们已经问了许多省,有的库里没粮,有粮的又没有加工能力,你们黑龙江垦区能不能解决?主任放下电话,马上拨通了哈尔滨总局领导的电话。不到一个小时,总局的答复报告给了国务院:请领导放心,我们一定能按时完成任务!就是这一天晚上,建三江的50条制米生产线连夜启动,第二天,装满新米的两列火车从建三江出发,急匆匆地奔向北京。连着七天每天发出两列火车,接着2100吨精制的大米摆在了北京各大超市的显眼处。那一天,在北京市场视察的温家宝总理,对着国内外的记者说,你们看北京市场的粮食是充足的,大家不必紧张。

2008年5月,这一幕几乎在建三江重演,支援四川地震灾区的大米专列从这里出发,和其他分局的专列在哈尔滨南的编组站集结,然后2460吨粳米带着北大荒人的心意向灾区飞奔。

建三江的许多同志和温家宝总理握过手,他曾三次来到这片土地上。他对北大荒人说过:中华大粮仓,拜托黑龙江!

重托在肩的北大荒人是不能在危难的时刻,让国家,让我们的总理因粮食问题为难的。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北大荒人义不容辞!苍天为鉴,大地作证。

在离开建三江的路上,我们的车上一直回旋着这样的歌声:

你不是黑色的土地,你是绿色的土地,

风给你梳妆,雨给你洗礼,科学给你奇迹。

你不是黑色的土地,你是金色的土地,

绿色米都,金浪连天际,从此天下不缺米……

歌词的作者蒋开儒也是从部队转业到北大荒的老垦荒战士,他唱过“春天的故事”,这回又为流过血和汗的土地唱起“秋天的故事”。

向北大荒开拓者我们的父辈们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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