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扬北大荒精神
向北大荒开拓者们致敬

将军汇集农垦部:新中国垦荒史上的“淮海战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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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泽东指示定名为农垦部

20世纪五六十年代,国务院部委中有两个部引人注目,一个是农垦部,一个是石油部。这两个部与其他部委不同,共同的特点是三多:正、副部长中的将军多,部机关中的部队转业干部多,成建制转业、复员官兵多。

农垦部的将军有王震上将、萧克上将、陈漫远少将、姜齐贤少将等。再加上具有中央和地方双重领导关系的华南垦殖总局和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农垦系统的将领更多。

华南垦殖总局中有局长叶剑英元帅、副局长冯白驹(历任琼崖人民抗日游击纵队司令员、海南军区司令员兼政委);新疆生产建设兵团中有司令员陶峙岳上将,政委王恩茂中将,副司令员程悦长少将、赵锡光,参谋长陶晋初少将等。

农垦部机关的干部绝大部分是转业军官,他们管辖、指挥的成建制转业、复员官兵共有145.4万人,其中有在新疆戈壁滩垦荒造田、屯垦戍边的10多个师,有在华南开发天然橡胶的2个师,有在黑龙江开发北大荒的铁道兵9个师和10个预备师,有在江苏、宁夏垦荒生产的2个师,有在山东开发渤海湾的10个师,还有进军西藏后从事农业生产建设的1个师……

他们是开拓和建设当代农垦事业的主力军,其主要任务一是在西北和东北荒野上开展垦荒造田大会战,生产紧缺的粮食;二是在华南荒野上开展垦荒植胶大会战,建立天然橡胶生产基地,为国家提供紧缺的战略物资–天然橡胶。

石油部正、副部长是李聚奎上将、余秋里中将、周文龙少将等。

想当年,新中国刚刚诞生,面临着医治战争创伤,克服经济困难,迅速恢复和发展生产的局面。发展农业生产,为国家提供粮食的任务更为紧迫。西方国家对新中国极端仇视,联合起来在政治、外交上孤立我们,在军事上千方百计进行挑衅、骚扰活动,在经济上对我们进行封锁。尤其是石油、天然橡胶等战略物资,统统列入禁运范围。它们企图通过封锁石油、天然橡胶甚至粮食等手段,使新中国的国计民生陷入混乱,从而将新生的人民共和国扼杀在摇篮中。同时,随着中国大规模内战的结束,有大批军人需要解甲归田,妥善安置。

鉴于此,中央军委当机立断,决定组织军队参加农业生产,毛泽东批准解放军31个成建制师转为建设师。其中参加农业生产的15个师,分布在新疆、甘肃、宁夏、江苏、山东等地,以他们为主建立一批农场,尽快形成可以大规模提供粮食的生产基地,缓解全国粮食供应不足的紧张局面。另有一些师调往西北玉门、克拉玛依和东北大庆油田,自力更生开采石油,满足国防建设和国计民生的需要。

1955年7月,中共中央召开各省、市、自治区党委书记会议,毛泽东提出从1956年到1967年,国营农场耕地面积要大发展。三个五年计划期间内,准备垦荒造田4亿至5亿亩,要为国家提供更多的商品粮。

任务紧急,刻不容缓,周恩来召开国务院常务会议,研究增设一个部,专门负责大规模垦荒造田,统一管理全国军垦农场、国营农场、橡胶垦殖和垦荒移民。原先计划取名为国营农场部,毛泽东不赞成,指示定名为农垦部。

邓子恢建议王震当农垦部部长

选调谁当农垦部部长呢?时任中共中央农村工作部部长兼国务院副总理的邓子恢,建议从部队调一位能冲、能打的将军当部长,并具体提出铁道兵司令员兼副总参谋长的王震。邓子恢认为王震不仅善于在战场上打硬仗,而且热爱、熟悉农业,善于指挥部队开荒种粮,最适合担任农垦部部长。

毛泽东和中央其他领导人一致同意。因为大家都知道王震的特点是坚韧不拔,雷厉风行,特别能战斗、特别能吃苦。抗日战争时期,他在南泥湾就曾经成功领导三五九旅开荒造田,开展大生产运动,为陕北根据地提供过大量粮食。新中国成立后,又是他首先响应中共中央号召,带领11万进疆部队,同陶峙岳、王恩茂、程悦长、赵锡光等在天山南北、戈壁荒滩,就地屯垦,创建军垦农场,实现粮食自给。1954年,王震担任铁道兵司令员时,又以军队屯垦方式,指挥铁道兵9个师的转业、复员官兵垦荒造田,在沉睡千年的北大荒上建立起一批军垦农场。

农垦部部长人选确定后,毛泽东在中南海又召集邓子恢、廖鲁言、王震等人开会,进一步研究组建农垦部的其他问题。

毛泽东在会上提到当年在南泥湾造田时,三五九旅有一个既会打球、又会唱平剧,个子高高的英俊团长。但时隔10多年了,毛泽东一时想不起名字,就问王震:他叫什么名字,现在哪里?王震回答说:他叫张仲瀚,1949年随西北野战军进军新疆,带领部队在戈壁滩石河子垦荒造田,建设军垦农场,现担任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副政委。

接着,毛泽东又问王震:张仲瀚是不是可以当农垦部副部长?王震说张仲瀚敢打敢拼,是军垦战线上的一员战将,赞成毛主席对他的提名。于是,张仲瀚由毛泽东点将,成为农垦部副部长,同时兼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副政委。

会上,中央还确定调曾任晋察冀军区卫生部部长兼政委、华北军区卫生部部长兼政委、总后勤部兽医局局长兼政委的姜齐贤和农业部副部长张林池到农垦部担任副部长。

当时,王震身兼数职,既担任农垦部部长,同时还兼任铁道兵司令员、政委和副总参谋长。他一到农垦部上任,就大刀阔斧地开展工作。

1958年,是中国农垦事业大发展的一年。年初,王震和总政治部联系,以总政治部名义向各部队下发通知,指出:“经与农垦部商议,农垦部所属农场今年可以接受6万名军队转业的连排干部,2万名班以下的工农骨干、青年知识分子学员,到国营农场参加农业生产建设。”“由于东北地区国营农场所需人员数量很大,因此,凡去国营农场的连排干部,应尽量动员到东北地区国营农场,到黑龙江密山农垦局所属国营农场。”

通知下达后,从3月至5月,成千上万的转业、复员官兵,从各军种、兵种,各部队、院校,纷纷响应号召离队北上,向北大荒进军。

起先,王震坐镇北京,以农垦部部长、副总参谋长、铁道兵司令员多重身份,同军委各总部、各军种、各兵种打交道,研究接收8万多名转业、复员官兵。并通过铁道部调拨车辆,昼夜兼程,运送转业、复员官兵北上。顿时,运送转业、复员官兵的一列列军车,从大江南北、长城内外,源源不断向北大荒汇集。

随后,王震又风尘仆仆赶往黑龙江密山火车站。他特意身着佩戴上将军衔的军服,站在站台上,代表农垦部和总政治部热烈欢迎全国成千上万的转业、复员官兵,浩浩荡荡进军北大荒。

新中国垦荒史上的“淮海战役”

这是新中国垦荒史上的“淮海战役”,10万垦荒大军,在北大荒原野上齐头并进,匆忙而沉着,仓促而有序。这充分表明了王震的指挥魄力和智慧,也生动显示了10万大军是一个英雄、坚强的战斗集体。郭沫若兴奋地发表长诗《向地球开战》,热情赞美这一雄伟壮举。

一场大规模垦荒造田的大会战,就这样在北大荒和其他荒原铺天盖地展开了。

为适应大规模垦荒的需要,1959年中共中央又决定调萧克、刘型到农垦部担任副部长。他们都是解放军中屡立战功、赫赫有名的战将。萧克历任红八军军长、红六军团军团长、红三十一军军长、晋察冀军区副司令员、华北军区副司令员、第四野战军兼中南军区第一参谋长、军委军训部部长。刘型历任中原军区政治部主任、东北野战军第十纵队副政委兼政治部主任。

1964年2月,又一位长期在解放军中任职的将领陈漫远,被调入农垦部任副部长。陈漫远参加过百色起义和中央苏区第二至五次反“围剿”斗争及长征,抗战期间历任八路军三四四旅参谋长、晋绥军区参谋长。解放战争期间,历任第十八兵团参谋长、副司令员。新中国成立后,先后任桂林军管会主任、广西省委第一书记。

众将领汇集在农垦部相互配合,运筹帷幄,指挥作战。据统计,“文革”前,在农垦部担任正、副部长的将领有10多人。新中国成立前,他们在战场上横刀跃马,指挥千军万马冲锋陷阵,英勇杀敌,为建立共和国立下了赫赫战功。新中国成立后,他们又指挥百万转业、复员官兵,在广袤的新疆戈壁荒漠、黑龙江北大荒荒野、华南深山野林里,披荆斩棘,战天斗地,垦荒建场,屯垦戍边。

经过艰苦卓绝的战斗,全国先后建成了2000多个粮棉农场、100多个橡胶农场,还有许多牧场,成为具有中国特色的一道雄伟、美丽的风景线。昔日的北大荒,今日的北大仓;昔日的戈壁滩,今日的粮棉库;昔日的荒雨林,今日的橡胶园。

如此大规模调动百万大军,进军亘古荒原垦荒建场的伟大壮举,过去一向属于机密行动,并不为世人所知。外国情报部门虽然通过卫星,发现中国广阔荒野上有许多可疑点,但这些可疑点到底是什么,对他们而言一直神秘莫测。直到上个世纪80年代初,中国实行改革开放政策后,联合国开发计划署的官员深入各垦区农场实地考察后,才解开了这个未解之谜。他们禁不住惊叹:“由退伍军人组成的绿色开发部队,是中国的一个创造,创造的是一个历史的辉煌!”

孙仁松:一次具有重大意义的研讨会和发布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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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11月14日,由中国社科院、黑龙江省社科院和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联合举办的“深化屯垦历史研究,建设农业领域航母”研讨会暨黑龙江屯垦史系列成果出版发布会在中国社会科学院档案楼会议室举行,我有幸作为黑龙江军垦老兵唯一的特邀代表参加了这次会议。

黑龙江屯垦史系列研究,是2014年1月由中国社科院边疆研究所、黑龙江省委宣传部、黑龙江省社科院共同策划提出,列为中国社会科学院“创新工程”的国家重大社科研究项目。经黑龙江省社会科学院和中国边疆研究所组织60余名学者通力合作,历时三年,最近完成系列成果,完成500多万字的宏篇巨作,由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正式出版系列丛书。丛书共有16册,分别是:《黑龙江屯垦史》(4卷本)、《黑龙江屯垦史·军垦口述史》(上下册)、《黑龙江屯垦史·知青口述史》(上下册)、《黑龙江屯垦文献史料汇编》(4册)以及《当代黑龙江与新疆屯垦比较研究》、《“一带一路”与中国农业“走出去”——以中国黑龙江垦区在俄罗斯东部地区农业开发研究为例》、《黑龙江屯垦文学史》和《中国屯垦研究史》。

中国社会科学院院长、党组书记王伟光向会议发来书面讲话。黑龙江省委副秘书长、省社会科学院党委书记武凤呈,黑龙江省委宣传部副部长刘光慧等以及北京、黑龙江两地相关单位代表和学者出席。会议由中国社会科学院科研局局长马援、中国社会科学院边疆研究所所长邢广程主持。

系列成果首次全面展现了黑龙江省自古至今的农业垦殖开发史,全方位展现了黑龙江地区自古至今的农业垦殖史,特别是对当代北大荒人探索创造的屯垦开发奇迹进行全景描述,多维度展示了黑龙江特色的屯垦之路,以及“北大荒”变成“北大仓”的辉煌历程,成为黑龙江省农垦事业开创70周年的献礼文化成果。

丛书探讨总结了黑龙江屯垦的历史经验和教训、屯垦与边疆稳定发展的关系等重大问题,站在服务国家和黑龙江经济社会发展现实的高度系统阐释屯垦历史,对黑龙江省贯彻落实习近平总书记重要讲话精神,深化国有农垦体制改革,建设现代农业大基地、大企业、大产业,努力形成农业领域的航母,争当现代化农业建设排头兵,具有重要的借鉴意义。

下面是我作为会议特邀的军垦代表的发言。

各位领导、专家和媒体的朋友们,上午好!

很高兴能够参加这次会议,与各位领导和专家一道见证黑龙

江屯垦史系列成果的出版发布。在此,我作为参加北大荒开发建设的一名老兵代表,祝贺黑龙江屯垦史研究取得成功!向承担项目并付出辛勤劳动的各位领导、专家和全体工作人员,致以深深的敬意!

我是1958年3月响应党中央号召、从海军青岛部队转业参加北大荒开发建设的,至今已近60年了。在农场当过农工,住马架子、修水库抬土筐,开荒种地,经历艰苦的创业劳动,后来考入王震将军兼任校长的北大荒第一所大学——黑龙江八一农垦大学,毕业后留校任教,后又担任黑龙江兵团战士报编辑、八一农大党委宣传部副部长,后任黑龙江农垦总局政策研究室(体改办)主任,退休后被借调到农业部农垦局工作10年,最后定居在北京。我现在的身份仍然是黑龙江省农垦总局的一名异地安置的退休干部。

两年前,我在北京接受了黑龙江社科院项目组派出的刘洪峰、张芳二位同志的采访,初次接触到黑龙江屯垦史这个重要的社科研究项目。最近,我与老伴在海南岛修养,恰好在我81岁生日那天,接到黑龙江社科院历史所赵儒军所长参加这次会议的电话邀请,并发来电子邮件,知道农垦史研究项目取得了全面成果,而那次对我的采访,将以《北大荒农垦事业发展与改革的亲历者》为题,收录在《黑龙江屯垦史 · 军垦口述史》中。考虑到这次会议的重要意义,我决定接受邀请,从三千公里外的三亚乘飞机回北京来参加会议。

我看到在《军垦口述史》的“前言”中,有这样两段话:

“开发建设北大荒是党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的一项重大战略决策,是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一项宏伟事业,是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人民群众建设边疆保卫边疆的伟大壮举。在这场翻天覆地的历史巨变中,中国人民解放军广大复转官兵起着十分重要的作用,始终是北大荒开发建设的中坚力量。”

“开发北大荒的历史,是一部用汗水、泪水和血水写下的历史。军垦人始终坚守着人民军队的优良传统和作风,无怨无悔地为北大荒开发默默奉献。他们的拼搏与艰辛,汇聚成北大荒的硕果,凝聚成北大荒的精神。”

我读着这些对复转官兵开发北大荒历史功绩的高度评价,浏览农垦老兵们的回忆,仿佛又回到那激情燃烧的岁月,心情非常激动,以致夜不能寐。是的,一部北大荒开发史,在某种意义上就是一部军垦史,而这部历史是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由以14万多名复转官兵为中坚力量的包括大批知识分子、知识青年、地方干部和家属以及他们的后代的三代北大荒人前赴后继、百折不挠,甚至流血牺牲写下的,希望我们的后代永远不要忘记。同时也希望我们的新闻媒体和影视作品,多从正面宣传,把北大荒开发建设的成果告诉全国人民,把“艰苦奋斗、勇于开拓、顾全大局、无私奉献”的北大荒精神继承和发扬下去。

但是,作为开发北大荒“中坚力量”的14万复转军人,如今又在哪里呢?这虽然是一个很难准确回答的问题,但我可以肯定地说,这些人都老了,而且他们中的多数已不在世了。这次实施的黑龙江屯垦史项目,在垦区内外走访了包括本人在内的144位老农垦,年龄最大的96岁,最小的72岁,平均年龄84岁,然而就在接受访谈后的两年多时间里,据说已有10多位老兵永远地离开我们了。现在还在世的老兵,一般都在八十岁以上至九十多岁,而且他们中很多人身患多种疾病,生活自理困难;我刚到北大荒时,还是一个风华正茂的22岁的小青年,可以说是十万复转官兵中最年轻的一个,现在也是耄耋老人了。可以想象,要寻访到这些老农垦,完成采访任务难度是非常大的,任务非常艰巨;而且,这次专题立项进行屯垦史研究,其中军垦和知青两部份分别采用“口述”方式,来记载那段历史,是在与时间赛跑,抢救鲜活的历史资料,是做了一件功德无量的大好事,也是留给后代子孙的一份宝贵的历史遗产和精神财富。因此,黑龙江屯垦史所取得的系列成果更具有特殊的现实意义。

作为一名在北大荒奋斗了36年的的军垦老兵,今天能够在这里发言,我感到非常幸运。因为我不仅经历了北大荒开创时期的艰苦奋斗,也亲历了改革开放和经济社会的快速发展,看到了北大荒改革和发展的辉煌成果。1997年在北大荒垦区开发50周年的时候,黑龙江农垦总局给我颁发了一枚“北大荒功勋奖章”,20年后的今天,我第一次把它挂在胸前,见证了北大荒屯垦史研究成果的发布,确实非常高兴。特别是我看到了中国的和平崛起,以及十九大的召开和民族复兴的辉煌前景,确实很振奋。我相信在以习总书记为核心的党中央领导下,北大荒一定会取得更加辉煌的成就!

北大荒是我的第二故乡,是一个让我魂牵梦萦的地方,因此我时刻关心北大荒的发展和变化,有机会就想回去看看。2016年8月,我和老伴杨玉群一起回访了北大荒,又回到1958年我转业到北大荒时的第一站——八五七农场,回到当年开荒建点、住马架子的四分场三队。我看到如今北大荒农场和垦区发生的巨大变化,感慨万千。离开时,我写了一首诗,在这里与大家分享,就作为这次发言的结束吧!

官兵十万战荒原,

王震将军冲在前;

披荆斩棘住马架,

拉起犁杖好耕田。

放眼今日北大荒,

地覆天翻看巨变;

建成中华大粮仓,

八十老兵喜开颜。

张鸿:《荒原梦忆》第一章黑土地之十 荒原舞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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艰苦的生活、紧张的劳动你以为就少了欢笑、少了歌声,那就错了。清晨起床钟还没有敲,早起出操晨炼已成为习惯的官兵,还有不少早早地起了床。有的跑步,有的在做体操,伸伸胳膊踢踢腿。

在原先看劳改用的土围墙上(用大犁翻出的有盘根错节草根的大土块堆成,两米多高,像小城墙似的。)还有解放军外专的人爬上去朗读外语单词,还有人登上土墙四角高高的瞭望塔上吊嗓子、吹小号,姓王的小“诗人”站在墙头高声背诵着高尔基的散文《海燕》:“……暴风雨就要来了,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真是热闹。直到大家都起床了才回去 拿着饭盆去打饭。

吃了晚饭,夏天天黑得晚,在只有一个破旧篮球架子的球场上,还有人在打篮球,围观着不少的热心的观众,直到看不清了才恋恋不舍地收兵回营。不爱动的则回宿舍,在一间屋睡几十人拥挤的大火炕上,摆开了战场,这头三、五个个下象棋、那边一伙人打朴克。更多的半躺在被窝里,在自制的小柴油灯下看书、读报,而炕上仅有的两个小木箱要让给写信的同志当成桌子,让他们盘腿坐在炕上静心去写,表达对远方亲人的思念,这总比坐着垫本书或趴着写舒服。

通常我们十天才休息一次,叫做大礼拜。赶上大忙了接连几次都不休,但突然下雨却被宣布:“今天补休”,真叫人哭笑不得。我队离总场部二十多里,早就想休息时去看看,到商店买点东西,拍张相片,来了半年了也没几个人去过。

但在夏锄、麦收、秋收重大会战结束时我们一定会开个舞会,让大家尽情欢笑放松心情。舞会就在分场部前的小广场上,在广场中央点上一堆篝火,把砍伐晒干了的柞树、开荒捡来的树根堆成大大的柴堆,点燃篝火后火光熊熊映红了每个人的笑脸。我队官兵大多来自驻京各总部与军事院校,几乎人人都会跳交谊舞。乐曲响起便一对对地拉起手跳将起来。来自地质干校等单位的十多个姑娘,更是成了中心,不管会与不会都必须下场。才想休息,大胆英俊的年轻军官便又有礼貌地弯腰说声“请”便拉着下场,不会没关系,他们绝对耐心,脚却经常被踩,踩痛了也只好咧开大嘴笑一笑。更多的是男同胞搂着男同胞跳 ,一样的开心,一样的尽兴。

别看这舞场条件简陋,乐队可是高水平,手风琴手是总政的,提琴手是海政的,我同单位的战友大周等人虽是业余,黑管、小号也吹得刮刮叫,他们可是空军军乐团指挥培训出来的,每年五”一、十”一大联欢时都是正对天安门联欢圈子里的乐手。一曲《步步高》才结束,再来个《蓝色多脑河》,慢三快四换着来。凡是有乐器的也都拿来凑热闹,洋琴、吉它、二胡、口琴管它大的、小的、土的、洋的都 出个声响来。没有锣鼓,脸盆、、饭盒、门板也拿出来敲。反正彭嚓嚓、彭嚓嚓铿锵有力、节奏分明,大家高兴就行。直到篝火即将燃尽,夜深了大家也跳累了,才收拾收拾结束。

元旦、春节天寒地冻,在不大的食堂里一样要开联欢会,人太多有了家的就不来了。会上除唱歌表演节目外一样要跳交谊舞。临时搭在食堂里的烤火煤炉也起不了多大作用,室外风雪交加零下三十多度,室内也还是在零下十几度。拉上几张电灯也就成了临时舞场。你也许从未见到过这样的舞厅:那一个个舞迷,穿着厚厚的大棉袄,载着狗皮帽子,像个大狗熊似的,搂着、抱着、跳着、蹦着、挤着、碰着,在这嬉闹中释放着青春过剩精力,迎接新的又一个战斗的一年。

张鸿:《荒原梦忆》第一章黑土地之九 报纸与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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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万官司兵开赴北大荒,这沉寂了多年的荒原沸腾了。田野里无论是开荒播种还是夏锄麦收,官兵们都是你追我赶干得热火朝天。业余的文体活动也丰富多采,都是些二、三十岁的年轻人,在那里那里就充满了活力,充满了欢声笑语。但是由于交通这不便,报纸与信件要走上好多天,看不到报纸听不上广播这是大家感到最不适应的。特别是我们这些驻京各总部及院校来的同志,看惯了当天报纸,听惯了当日新闻的总觉得缺了什么。

初到农场时横穿垦区的密山到虎林的铁路还没有恢复(原有铁路在日本投降后被苏军拆走钢轨,只剩了被毁的路基),而到各农场的公路大多是简易的砂石路,农场到各生产队有的是土路,有的连这种下雨就不通的土路也没有,有的要经过小河、趟过沼泽,连个桥也没有,吃粮也要靠肩背人扛。从场部到生产队通讯员送信全靠步行,等报纸拿到手都已经隔了三、五天,新闻成旧闻了。后来每周虽有发到班的农管局(当时在虎林)自办的《农垦报》,要求在休息时组织读报,但它是只有四版的小报一周才出两期,只刊有垦区内部消息,好人好事之类大家兴趣不大。而队部的一两、份大报也绝对满足不了大家的需求。

在大家的强烈要求下,五八年秋县里才在农场设立了小邮局,有了专门送信的的乡邮员,后又派人深入到各生产队,征订五九年的报刊。那时报纸与杂志是都很便宜,军官拿钱多又没个地方消费,因此订报的特别踊跃。全队一下子订了几十份报纸上百份刊物。当时我做队里统计,与队长、指导员同住在队部,晚上干部会多包括支委会我虽不参加但仍留在队部,后来又有了电灯 ,我有较多的机会看书报,所以一人就订了:《中国青年报》、《红旗》《新观察》《世界知识》、《知识就是力量》、《诗刊》、《漫画》等七、八种,记得正好是我一个月的工资。

收发报刊成了当统计的我另一项兼职的重要工作,发报纸与信件是我最高兴的事。每晚收工后我的第一位的工作便是分信,顾不上洗却身上的尘土,也顾不上人坐下来喝口水,拿上信直奔食堂,这时我成了最爱欢迎的人。当我叫到谁的名子便一阵欢呼,他急急地跑了过来,饭也顾不上打了。他周围的人露出了羡慕的眼光,这路上走了十天半月迟到的信件里带着家乡泥土的芳香,饱含亲人的问候,有着太多的期待。要是谁的未婚妻来信,看着,看着里面姑娘的相片会被后面同伴伸手抢去,这相片不传一大圈是回不了主人的手的。回到宿舍要求讲信中内容,若是羞羞答答这封信说不定还会被人抢去朗读呢,在同住的伙伴中间,这种情书共赏的事并不稀奇,这是调节边疆枯燥生活的小闹剧。

谁收到信后愁眉不展也会得到大家关心,是父母生了病,是家里受了灾,还是未婚妻变了心,要提出“吹灯”。同志们会围上来帮你出主意想办法,甚至大家凑钱给家中有了变故的同志,使你感到这革命大家庭的温暖。

分报刊虽然麻烦,但天天与大伙一块很快便记住了:这种报是哪个订的,那种杂志该送给谁。每天一摞报刊顺便就分发完了,分发时还可浏览大标题,我也成了生产队里最早知道重大新闻的人。若是遇上阴雨,报纸几天也不到,甚至日报成了周报,天一晴,那些订报的、等信的常常到队部打听,问:“怎么还不来?”面对大家焦急的心情,我最难回答。后来有了有线广播,每天转播中央台的新闻联播,大家才能及时地了解国家大事。

张鸿:《荒原梦忆》第一章黑土地之八 新三件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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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北大荒后东北三件宝中人参、貂皮没有见到,只是乌拉草的美妙是体会到了。这里夏季雨水充沛,因而道路泥泞,蚊子又多又大,咬人很痛。白天热夜里冷,温差太大。给人们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为了对付它们,我们也有了三件新式武器。因而在下放的十万官兵中又流传了这样的歌谣:“北大荒,三件宝,雨靴、蚊帽、破棉袄。”

这里的军垦农场一个连(生产队)要种一、两万亩地,一个农场面积比南方一个县还大。我们农场只有总场部到火车站有一条下雨能走汽车的砂石路,生产队到场部、各队间都是土路,虽然一天也开不过几辆车,但十分宽阔。是用推土机将两边土向中间堆积再用压路机碾压而成的,为了便于大型拖拉机拖着犁耙等大型农具转移地块使用。晴天还好一下雨就泥泞不堪了,更不要说下了土路进入田间有车辙的田间“路”了。这里土很粘,一脚下去会粘上几斤,越走越重。田间更是能陷进去二、三十厘米深,用力一拨鞋子掉了,一双新鞋这样拨几次也会掉底、散帮。

于是高腰水靴成了一宝,人人必备。商店进一批卖一批,供不应求。一些人就要老家寄来,最受欢迎的是那种电工用的橡胶好底很厚的绝缘靴,一场雨后要穿三、五天。才换上农田鞋,又下雨只好又穿它了。

这里低湿,蚊子特别多,早晚更是一团团地向人进攻,咬的又痛又痒。夏锄时再热也要长袖衣裤,否则裸露的地方会咬得疙瘩连片的。清晨到地头有人去排水沟大便,必须先点一堆火薰烟,否则就要你好看了。有一种比蚊子小得多的飞虫——小咬,成千上万,在无风的阴天或黄昏后围着你的头转,往头发里、耳朵里、嘴巴、鼻孔里钻,咬得你五心烦燥,恨不能跳进水中避难。初去时竟有人过敏被咬感染,头肿得老大,住院挂了好几天水才消肿。太阳升高后天渐渐热了,蚊子、小咬下班休息,这时重型轰炸机牛虻出动了,这里的牛虻比蜜蜂大,咬人又狠又疼。连牛、马都怕它,厚厚的牛皮、马皮都咬得透,咬得牛马屁股上一片血迹。后来每人就发了一顶防蚊帽,它用白布做的凉帽,外围一圈纱布,眼前这一块则是马尾织成的网,可以看清外面事物。早晚蚊子多时戴上它,下面一收口用细绳扎在上衣领子外那就万无一失了。日本关东军军帽后围的一圈布就是防蚊用的。也有人用过防蚊油,但抹一下管不了两、三小时,一瓶只用三、两天,谁用得起呢?所以蚊帽子成了第二宝。

这里夏季中午也能热到三十几度,但早晚不足十度,夜半凌晨天更凉,早上起来得穿上毛衣、背心再加外套。干活热了再一件件地脱,很不方便。这里地块大,夏锄一条垅长的有一千多米,衣服脱在地中间收工了找都很难找。穿单衣又凉,冷风一吹会打寒战。还是部队发的黄军棉袄最为方便。破了也没有几个人去补,脏了也不刷洗,特别是拖拉机手们,棉衣外一层油污像似盔甲似的,下雨都浇不透。大家早上起来黄棉袄一披,冷时再在腰间扎一根绳子,干活热了地头一脱。休息了是凳子,下雨了是雨衣,中午送饭地头小歇又成了午睡的床垫了,打夜班的更是离不开它。这一年四季离不开的物件还不是宝吗?第二年总后又送来了一批部队换下的棉军衣,每人都买了几件,军用黄棉袄不但成了我们长年的“工作服”,就是探亲回乡、进城办事,都一定穿上它。甚至结婚了,新郎倌的礼服都是舍不得穿的那件半新的军棉袄。

黑龙江省各火车站的工作人员一看到黄军棉袄就知道是军垦农场的复转官兵。衣服虽旧,那是一个个是要买卧铺的,口袋子里有票子,都是见过世面又懂政策讲道理的,一点都不能小瞧,要是像对待盲流那样随随便便推拉驱赶他们是会有麻烦,要倒霉的。他们为了捍卫复转官兵的尊严不仅会找到站长告状,弄不好还会向上反映,向报纸写信,对百姓吆五喝六惯了举止粗鲁的服务员,不承认错误,不陪礼道歉是过不去的。

黄绿色军棉袄成了我们北大荒军垦战士没有明文规定的“统一着装”,成了军垦战士区别于穿黑棉袄的支边青年和盲流人员的标志,成了我们做 “永不放下枪”战士的北大荒情结。这种对黄军装的感情只有戎马一生的职业军人才体会得到,是局外人难以理解的。

张鸿:《荒原梦忆》第一章黑土地之七 三件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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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东山,三件宝,人参、貂皮、乌拉草”。这首东北歌谣儿时就知道了,到了北大荒心想就要见到这三件宝了。

人参生长在山区,以长白山野山参最为珍贵,是我国传统的名贵滋补中药。它的生长期缓慢,所谓七两是参,八两为宝。完达山的原始森林中也偶有发现。听说有军垦战士在完达山的原始森林里采到了六、七两重的大人参,敬献给毛主席了。虎林县许多乡镇文革后开始引种,市场上卖的主要就是这种家参。要搭棚遮阴,经过两、三年培植就能上市,鲜参当时只卖几元钱一斤,所谓人参酒,酒里泡的也是它。
貂皮是水貂之皮。水貂是生活在湖沼地区水边的哺乳动物,嘴尖尾长,以小鱼为食,皮毛水光溜滑闪闪发亮极为珍贵。这种动物善于在水边打洞,非常机敏,稍有点动静就钻进水中,我虽常到水泡子边去一次也没能看见过它的踪影。六九年二月我专去虎头养貂场参观,才得以相识,有白色的银貂、与黑色的紫貂两种。这个貂场有打鱼队专为它打鱼,所以饲养成本很高。据说:皮毛好的一张紫貂皮就值一百多元,相当于我两个月的工资。西方一件贵妇穿的紫貂皮大衣需一百多张紫貂皮,值几千美金。

乌拉草在北大荒的沼泽中有水的草甸子里随处可见,它长在沼泽地带,水中塔头墩子上,像头发似地,披撒在塔头四周。茎叶细而长像公园里常见的龙须草,但颜色稍浅。过去这里的老乡冬天脚上全靠它,他们用生牛皮制成大大的鞋壳子,有底、帮子只是些带孔的浅浅一圈,用以拴绳子,称之为靰鞡。老乡将乌拉草割下晾干后,用棒槌反复砸,砸成麻丝样的纤维用它来絮靰鞡。絮是一个技术活要将脚全包裹住,否则要冻坏的。当地人穿上靰鞡据说再冷的冬天也不怕,我估计主要是过去穷,买不起靴子才穿它的。

下放官兵都发有毛皮的军用大头鞋和棉鞋,所以没有穿靰鞡的,但是我们也用乌拉草来絮棉胶鞋,不过只用它当鞋垫,割几捆放在宿舍,谁的棉胶鞋里垫的草脏了、湿了、去换一把砸好槌好了的就是了,倒是又经济实惠又方便,穿上絮好乌拉草的鞋是很暖和的。

张鸿:《荒原梦忆》第一章黑土地之六 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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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连队附近的土坡上,寂静的夜似乎一切都睡着了,只看到地平线上的小树林黑乎乎的,树稍参差不齐。在星空下隐隐地显出它的轮廓,不会引起你的激情,只会使人冷静地沉思。但是你若看到过荒火定会叫你激动万分,难以自己。有时你会看到漆黑的夜空下远方出现了几条火龙,烈焰升腾、浓烟滚滚,把荒原的夜空都映红了。红色的火舌在飞舞,火龙在广袤的荒原上游动,忽东忽西,忽高忽低。离得近了,更会闻到烧焦的气味,听到辟里啪啦的声响。你会目不转睛地看着,看着,直到看呆了。这不像山城夜空下星星点点的万家灯火那样迷人,也不是大城市闪烁的霓虹那样流光溢彩。而是野性的粗犷的游动着的火龙,你会惊叹这大自然的神奇造化,荒芜的北大荒竟有如此壮美的景色。

这里开荒前通常都要烧荒,深秋或初春在选定开垦的草原四周,先用拖拉机翻出几条荒地来做防火隔离带,选择风小的晴天,从上风头将干了的荒草点着,齐腰深的荒草,烧尽后不仅添了肥料,开荒时会顺利许多,犁耙都不易堵塞了。但烧荒必须做好准备,事先认真踏查,在有可能跑荒的区域打好防火道,并选择风向有利风速不大的天气,并派人值守,不然跑荒了是很危险的。

1958年深秋,我连近百号人在七号地里收割成熟的大豆,相邻地块里也有三连职工在收割。看到远处有几个人在点火烧荒,浓烟滚滚,也没在意。中午连里送来了羊肉包子,每人都吃了五、六个。航校来的老夏人高马大,从不吃羊肉,坐在一边不吃,他说最恨羊羶味,啃窝头也不吃它,但窝头也无处找,不吃下午还要干活呢?在大家劝说下勉强吃了一个包子皮。下午五点多快收工了,三连那边气喘吁吁跑过来两个人说:”不好了,跑荒了,刚才大风转了向,火种刮过隔离带向草原深处烧去了,请求你们帮助扑火。”

我们知道三、四、五连都是新建不久的连队,靠大路还有几块熟地,里面全是生荒地了,草原相连大得很,直达边境。西北风若再大一点几个小时火就会烧光草原、烧毁树林、烧到边境,要是烧过界河就更严重了。王连长立刻找来班排长,要求以班为单位集体行动去扑火,特别强调,注意安全,不准到下风头去,不要散失。一声令下同志们到附近树林里割下枝条多的桦树条,用它来扑火,顾不上上路,顺着火龙方向就从草甸子里斜冲了过去。草甸子里草深处水又多,很难走,但大家还是奋力地跑,半个多小时就跑到了火场。脚下一大片火场是过了火的草原,齐腰深的荒草、灌木都不见了,成了一片黑灰。脚踩着露出本来面貌铺着一层草灰的黑色荒原,还有些烫脚。这里凸凸凹凹沟沟坎坎并不平坦,凹处还有积水,一切花草树木消失了,来不及跑掉的兔、鼠、狐狸、狍子也都烧死了。我们顾不上看,更快地冲向火线。还没靠上火龙。一股股热浪就扑面而来,我们拿着树枝顺着火势冲上去扑打,一股股火苗被压了下去。忽而风头一转,火舌倒卷了过来,人们惊慌地向后一退。我的头发还是烧去了一络,脸被火舌燎了一下火辣辣地痛。还有人烧去眉毛烧着衣服的。来不及停顿休整,风向一顺我们就又迎着火头冲上去扑打。

天渐渐地黑了,荒原夜空下有五、六条火龙在飞舞,远处也隐约看到了从周围连队赶来救火的官兵在战斗。经过了几个小时奋战,终于碰到了一片烧过的隔离带了,这是四连接到命令后刚刚烧出来的有几十米宽。火龙遇到它终于低下了头。我们打的这条火龙终于扑灭了。略作休整没喝一口水没吃一个馒头,又去扑打第二条火龙,待几个单位会师时,已经夜半了。大家又累又饿又渴,一点劲也没有了。赶来的杨副场长说:风向偏了,这剩下几条火龙朝南烧,正好烧到五连几块开过的地边不会越境了,已通知五连严防死守。大家收兵罢,一看表,已经十二点半了。

人早就散了,班排长清点人数时发现少了老夏,救火时人被烧死烧伤的事北大荒有好几起了,大家担心起来。分头去找在二里外的一个土坎上看到老夏瘫卧在那里,他扑过火听到收兵了,脚下一软一步也走不动了。只好派了两个人陪他,我们一步步挨着往回走,回到连里天已亮了。又派车去把他们拉了回来。从此老夏吃羊肉了。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烧去了妨碍生长的杂草,又有草木灰做肥料,明年这大草原还会长出更高更密更加齐整的新的小叶樟草。

张鸿:《荒原梦忆》第一章黑土地之五 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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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生命之源,是人们离不开的最普通、最不值钱但是最宝贵的资源。沙漠里的人们体会最深。地处三江平原湖沼遍地的北大荒到处是水,但从北京下放的喝惯了洁净自来水的我们,下车伊始就尝到了这里的水,腥?臭?怪?一种说不清楚的滋味,四十六年了,仍深深印在我的大脑中。

因为这里低洼,它是我国的最大一块湿地,地表水很浅。这里的生产队多用压水井,向地下打一根几米长的钢管水就很容易压上来了。压出来的水也是碧清的,但过几分钟在太阳下一照表面一层油花,油膜反射了彩虹般的五彩光线。烧开了水就变成淡赭色的了。里面浮着许多细小的赭色颗粒。沉淀了一喝有股腥味,是鱼腥、草腥、土腥味就谁也说不出来了。原来这千古荒原上腐烂植物太多了,地表水中溶解了大量的有机质,今天应称之为富营养水吧!去喝这种水,一口都难以下咽,竟有人水土不服,不久就拉肚子了。为了战胜北大荒,第一个要战胜的就是这里的水,煮饭、烧汤、蒸馒头那样不用它。下放的官兵们把这也当成了考验,不久也就习惯了。用它洗出的白衬衫也都泛黄失去了本色,小事一件再也无人计较了。

这里小的湖泊星罗棋布,大的比操场还大,小的不过二、三十平方,四周不是草地就是沼泽,夏季水是相通的,里面不仅有浮萍还有许多小虫子。在田间作业时送水的若是不到,渴极了我们也会到水泡边,用手捧着水喝,连虫子带水一起喝下,因为出汗多,很快排出,因之拉肚的倒不多。连部附近的几个大点的水泡子又成了我们洗被子、夏天洗澡和游泳的乐园。草深人少,男女在不同方向并派人站岗,男同志赤条条的也无所顾忌了,静静的水面还干净,下去一扑腾沉渣污泥都起来水就混浊不堪了。

严冬时虽打在食堂里的压水井也有几次冻死了,河湖全都封死,冰层有一米多厚。只好铲雪,将雪化了烧开再吃,洗脸也就经常免了,直到68年总场盖起了澡堂子,十年了许多人才第一次洗上了真正的热水澡。

62年我到农场中学任教、也成了家,才喝到了清凉甘甜的深井水。我家旁的水井在山坡上,井深三十多米,辘轳要摇几十圈呢?从此每天一担水成了我的专利,上下坡各一百多米早也就习惯了,但冬日井台结冰地很滑,不小心人仰桶翻那可真危险啊!但这井水是从石缝中渗出汇集的,真像如今的矿泉水一般,终年几乎都是摄氏四度,喝上一口沁人心肺,夏天喝冷井水也不会拉肚子。因为水的金贵,我夫人成了节水模范了,全家十几件衣服加一床被子洗净了只需用一担水。我若是病了或有事外出喝水就成了问题,好在左右邻居全是战友,不用打招呼他们看见了也会送上一担水过来的。

一九七八年后,场部在小山顶上建了水塔,又铺设了地下管道,管子都埋在地下两米以下,这样深冬天才不会冻坏,我们终于喝上自来水了。许多连队也打了深井,有的还建了水塔。农场建成了两万多亩的水库,引来清沏的河水,不仅解决了人畜饮水,还成了垦区的水稻大场,成了山青水秀的小城镇,成了北大荒的鱼米之乡。

张鸿:《荒原梦忆》第一章黑土地之四 新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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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播结束夏锄开始了,一些军官的夫人不顾劝阻赶到北大荒来寻夫了,他们说:“建设北大荒不光是你们男人的事,我们妇女也要为她献出一份力量”。单身宿舍挤出的一条火炕上竟也住上了五、六家。两家之间只靠一只皮箱甚至一条床单分界。还有一两家有吃奶孩子,夜里又哭又叫的,解决住房成了当务之急。北大荒人因地制宜地创造了许多“新建筑”,这些也许都是几千年前先祖就住过的“房子”,过于粗糙和简陋,但那里也曾住过一户户温馨的家,留下了磨灭不去的美好记忆。

 1、 垡 片 房

北大荒的草原,荒草茂盛有的比肩高,土里的草根密密麻麻盘根错节。开荒时大犁必须装上刀锋很快的圆盘犁刀,才能切断这千年草根。翻出来的地就形成了一条条三十多厘米宽的垡片条子,由于有草根拉扯着不会松散。队里原先的土围子及农机仓库就是用这种垡片条子垒成的。需用时就是拿把平板大锹到刚开过的荒地里切,切成每块四、五十厘米长的垡片条子,像大土坯一样。每块足有三、四十斤,拉回来一块、一块垒起来中间再加一层稀泥。留个方洞为窗,留个长洞是门,上面盖上柞树杆子铺上草算是屋顶,新居就落成了。由于潮湿,到了夏天,“墙”的缝隙中的草又活了,有的还很茂盛,墙成了绿色的,入了冬,若还住这样的房子,即虽戴着皮帽子睡觉,早上起来被头上帽子边都是霜,潮得厉害处结了冰,一敲当当响。里面就是烧炉子也因为四面透风而不起什么作用的。“头靠火炉暖又烫,脚挨墙壁冻得慌。”

2、 马架子

毕竟住房有限,新房子还不知那天才有,住地有林子的就地取材搭起了“马架子”。他们砍下柞木,先搭成人字架,横向用小树干联接起来,四周再用树枝条子,芦苇或茅草一围,几个人忙上半天新居就落成了。有的人更会偷工减料,将相距两、三米的两排小树对弯过来一绑做成穹顶,再用小树编扎成横梁互相交叉连住,这种半圆面积形的拱顶比人字架更宽敞,也更省事。只需先把里面碍事的小树砍去,而根在地里的小树死不掉,睡在里面还能享受绿色呢?马架子里用割下的枝枝杈杈的树枝和榛条一铺,垫上厚厚的草,真正睡上了弹簧床。用条子编个篱笆,或挂上块雨布就成了门。

因为没有门,蚊子长驱直入又多又狠,不挂蚊帐是睡不成觉的。屋顶也过于简陋,晚上能看见星星。遇到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雨停了还在滴,被褥全打湿了。天一晴,人人晒被褥,好像尿了炕似的,小树间晾的被褥花花绿绿成了一道特有的风景。

3、 地 窨 子

听说地势高的生产队有的在山坡上就地挖坑。挖下去近两米深,加上挖出的土也垫高了几十厘米,用胳膊粗的小树一架,再盖上草也就成了,这种地坑叫地窨子。人在下面不碰头就行,从旁边挖个阶梯或装上树干钉成的简易木梯便于上下。这种地窨子冬暖夏凉,但没有门窗光线太暗,也比较潮湿。

当时没有铁炉子更没有铁皮烟囱,就用立砖砌个简易的烟囱,不然冬天是过不去的。但这种地窨子存在很大的安全隐患,通风不良容易煤气中毒,出口又小发生火灾更不得了。后来听说有农场地窨子失火,由于通道太小,里面的人来不及跑,还烧死了小孩子。财产更是全都化为了灰烬,就更没人愿意住了。

我连地势低,就更加潮湿,挖不了两米就出水,因此没有挖。但这种地窨子挖深了做成菜窖,冬天用于贮存白菜、萝卜、土豆等蔬菜。上面培上土,再盖上厚厚的草垛,外面零下几十度里面也不会冻,还是很不错的。那个单位菜窖大,保温好,那个单位一冬吃的菜就有了保证。

4、 拉 合 辫 子

入秋,从山东及全国各地来了不少支边女青年和一些盲流人员,宿舍更挤不下了。女宿舍更是紧张。原有的一些仓库、牛棚、磨房,虽墙塌了,四面透风。但有个草顶聊胜于无也都倒出来改成宿舍,总比露天强吧!这些有顶没有墙壁的房子在它四周隔四、五十厘米用小树干做成立柱,用草绕子在稀泥中一滚,在这些立柱间缠绕做成墙体。这种胳膊粗细粘有稀泥的长长草辫子就叫拉合辫子。由于有草做筋,木柱为骨这种房子墙很结实的、再从两面抹上泥,里面墙面比较齐整,这是北大荒老一代移民发明的因地置宜的复合材料建筑,一些老居民点这种房子几十年了,只要每年抹泥依然完好。门窗一装是家属房中最“高级”的了。里面盘上火炕与灶台就可以做饭了,我们连队只有几家有吃奶孩子的转业军官才能优先搬了进去,享受这一家一户的天伦之乐。

5、 土坯房

北大荒的严冬冷到零下三十多度,这些临时建筑是过不了冬的。连里专门组建了基建排,在家干过几天瓦木匠的盲流人员成了技师,分配去的官兵也速成学会了手艺。连里还动员全连官兵脱大坯,连队四周挖好的一个个泥坑中沤泡着大泥(除去表层里土后深层粘性较大的土,加上轧碎的草),晚饭后人人动手用二齿钩和泥,脱了鞋反复地去踩,将生泥踩熟,将草和匀。然后一个个脱起大坯来。记得每人都有一、两千块的任务,天黑透了还有人在月光下干着。脱好的坯码在坑边,晾干后就拉到基建工地去。基建排更是常常加班,眼看新房一天天长高,大家干得更欢了。

总场也专门下拨了一批木料、砖头、玻璃、石灰。入冬前新家属房终于建成了,有七、八幢之多,每幢三、四家。每家里外两间,每间十几平方米,里间有火炕,外间有锅灶。对于每人仅有个小行李卷的军人而言,真是太宽大了。墙壁也用白石灰刷白了,有门有窗,成了家的都住进了新居。五、六十年代上至场长、书记下到一般农工都住在这样的土墙草顶的一里一外两间屋的土坯房子里,这种简易的土坯房冬暖夏凉,它伴我们度过了多少风雪呼啸的冬夜。

分场修理所的锅驼机每天晚上供电三个多小时,新居电灯下雪白的墙分外耀眼。秋天从山东省来了不少女支边青年,她们成了年轻军官追逐的目标,有的速战速决,认识几个月就急着结婚。回老家找对象的人也多了起来。对不起,明年再加把油,等建成更多新房再让你们住吧!

就在这年五月,总场砖瓦厂也烧出了红砖,制造出水泥瓦,还有连队自己建成砖窑,场部第一幢砖瓦结构的新房——招待所也建成了,以后又陆续建成学校、办公室、食堂等公用设施。仅仅半年,我场的垦荒战士不仅开垦了几万亩荒地,打下了粮食,而且全部在入冬前住进了房子,我们在北大荒站稳了脚跟。

张鸿:《荒原梦忆》第一章黑土地之三 踏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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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车刚刚忙完了春播,除留两台准备中耕培土外,我连其余四台大型拖拉机立即投入开荒战斗。六月初我被连里任命为统计员,与王连长、刘指导员、士(河南有这个姓)技术员一起住进了连部。王连长在部队是空军某师作战科长,大尉军衔,办事雷厉风行。一上任他就带着我和小士踏荒去了。我连现有农田七、八千亩,周边还有万把亩荒地可以开垦。为了下一步开荒战斗心中更有底,王连长一连几天带着我们踏遍周边七、八公里的每一片荒原。

踏荒这一天,我们吃了早饭就出发了。王连长大步流星走在前面,我扛着一把两脚规似的量地用的木弓子,小士则杠一把铁锹,每天向一个不同的方向走去。下了大路就进入了荒草甸了,这里地势低洼平坦,一片片胳膊粗细的柞树、白桦等组成的次生林子像孤岛似地散落在草原上。林地地势略高,周边的土地长满了榛条、扫条等小灌木和五花杂草。这种林间草地腐植质含量高,土地肥沃,无需排水,翻耕、耙碎后当年就能打粮。林地四周地势略低,夏季有浅浅一层水。长着齐腰深的小叶樟,这是荒原的主体,只要挖好排水沟也是很值得开垦的。而水更深俗称大酱缸沼泽布满塔头墩子,长满龙须草、乌拉草,水下全是千年草根,盘根错节交织成几十厘米厚的“地毯”,不小心踩漏了,几米深的水没了顶,是要被淹死的,没有开荒的价值。

看到林边五花草地估计能有几百亩,离大路近又没有沼泽阻断,我们就会停下来,先是走走看看,再找几个点一锹下去看看黑土层厚不厚、肥不肥,树根疙瘩多不多。这时我就从东到西,从南到北用木弓子走几个来回边走边量,在小本子上记下长宽约数,算出面积。三人研究一番王连长会高兴地说:好,算一块,开好了,就叫第×号地吧。

大草原表面看似乎一马平川,但走起来却是在杂草丛中深一脚浅一脚地十分费力,穿过有水的草地或小心翼翼地越过沼泽边时,卷了裤腿,鞋还是湿透了。蚊子、牛虻、小咬又分时段轮流向我们进攻,忘了带防蚊帽一会儿脸就咬肿了。特别是无风阴天或黄昏后,一团团千万只小咬围着头转,向头发里、耳朵里、鼻孔里钻,咬得你又痛又痒、五心烦躁。多次听到林中的狼嚎,也见到从林中窜出来的獐、狐、狼、狍子。好在三人同行白天也不必害怕。偶而从草丛中钻出个兔子我们会将锹甩出打它,虽一无所获但引得我们一阵兴奋。夏日里草原上一片片的野花五彩缤纷,黄色金针花(俗称黄花菜)、粉色的野百合、紫色的兰花、伞状的当归、和许多叫不上名字的野花一片一片的。哪个城市里也没有这么大的花园,空气中充满了青草和野花的芬芳;哪个氧吧也难吸到这么好的空气,深深地吸上一口,真是沁人肺腑。高兴了我们会高唱一曲,心中有说不出来的惬意。连平时不苟言笑的王连长也会跟我们一起大吼几声,好在周围十里、八里也没有一个人,有谁会笑我们呢?

回到连部我们又累又渴,必然是先喝上一大杯水,换下湿透了的鞋子再到食堂打饭,往往别人早就吃过了。王连长叫我画好地块的草图,心中盘算着,过几天派哪几台车去开荒,不久我连又将添几块良田了。

向北大荒开拓者我们的父辈们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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