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有三块著名的黑土地:一块在美洲,即美国的密西西比河流域;一块在欧洲,即第聂伯河畔的乌克兰;一块在亚洲,是中国东北角的北大荒。北大荒位于乌苏里江、黑龙江、松花江三江交界处,总面积5.43万平方公里,土地十分肥沃。
1954年6月,时任铁道兵司令员的王震到黑龙江汤原视察,他面对茫茫黑土地惊叹不已:“北大荒真名不虚传。漠漠荒原,一望无边。这片未开垦的处女地,真是搞农业机械化的好地方!”从这时起,王震就有了开垦北大荒的念头。
1956年5月,王震被任命为农垦部长。上任以后,王震陆续抽调了各军兵种、各大军区、各军事院校近10万转业官兵开进黑龙江、乌苏里江和松花江下游流域。北大荒沉睡的千里沃野很快被唤醒了,在很短的时间内,垦区内的国营农场一下子扩展了80多个、人口近50万,在生产迅速发展的同时,垦区自身形成了一个相对的独立系统,包括农业、牧业、工业、交通、商业、财贸等部门。
但随着垦区的不断发展,人才匮乏、条件艰苦等问题突出地摆在农垦人的面前,很多官兵并不愿意把根扎在北大荒。该如何让北大荒留住人?王震做了大量的工作。
给官兵们每人放2个月假,让他们回乡找老婆
10万屯垦官兵面临的首要难题就是找不到老婆。俗话说:北大荒真荒凉,又有狍子又有狼,就是缺少大姑娘。很多官兵到了30多岁还没有成家,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这一条条钢铁汉子都陷入了无边的孤独与寂寞。
1958年冬天,王震专程从北京赶到北大荒,并深入到复转军人集中的钢铁镇,他在了解了官兵的实际情况后,风趣地说:“没有老婆安不了心,没有儿子扎不了根呀!我命令你们利用‘猫冬’这个机会,放长假给你们回家乡找媳妇,要把找媳妇当作军事任务,像攻碉堡一样,拿不下碉堡的,别回来见我!”
随后王震向官兵们下达了一道“奇特”的命令:每人带两个月的粮票和布票,放两个月假,回内地老家找老婆。找不到的算没完成任务,不准回来!
有些老兵反映:“我们这把年纪,不好找年轻姑娘。村里的姑娘,多是地富子女,我们不敢娶!”
王震听后,十分认真地说:“这有什么可怕的?地富子女也是人民的一分子嘛!即使有问题,你也可教育她嘛!地富子女你都不想去改造,还能改造世界?”
老兵们听到王震这么一说,心里踏实多了,都兴致勃勃地踏上返回故乡的列车。
开春时,许多老兵返回北大荒时,身后都跟随着一个羞羞答答的新媳妇。一两年后,北大荒增添了不少军垦战士的第二代。
但这样的办法对于几万官兵来说,还是远水难解近渴。不久后,王震找到了当时的山东省委第一书记谭启龙,希望他动员一批女青年来北大荒建设,谭书记爽快地答应了。
1959年秋天,就有数万山东支边青年来到了北大荒。有资料显示:仅以852农场建场初期为例,山东支边青年来场5533人,其中20岁以下青年占90%,而女青年则占总人数的54%,使农场女职工占职工总数比例上升到33.5%。
随后北大荒进入自由恋爱的季节,一个个新的家庭诞生,一排排新的宿舍耸立,生产队普遍办起来托儿所,垦荒者们的第二代与农垦事业一起茁壮成长起来。
1991年4月, 王震在接受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员何新访问时说:“有一句话使我很高兴,北大荒人说我是月老、红娘。其他恭维的话我不感兴趣。”
特批劳改犯“带家属”
1956年秋天,王震来到北大荒的852军垦农场视察。852农场靠近苏联边境,农场曾动员过东北的一批农民移居此地,但因为条件艰苦,生活困难,后来这批移民几乎全部返回原籍。后来经王震请示中央同意,农场从东北和华东等地调去了一批劳改犯人,作为主要劳动力。
王震到农场以后,负责人向他汇报说,劳改犯人在这里的劳动积极性不高,反改造事件时有发生,而且只要他们刑期一满,就要求释放回家,农场的劳动力无法补充。
王震听完以后,决定找一些劳改犯进行座谈,了解情况。座谈时,王震发现一个劳改犯有几分军人气质,便问他:“看样子,你是带过兵的人,你家里有什么人?你来这里劳改有什么感受和想法?有什么困难?”
这名犯人站了起来,向王震立正敬礼,然后说:“报告干部,罪犯张素,辽宁锦州人,曾任过国民党远征军上校军官,家里有妻子和一个8岁的女儿。来这里劳改,感受很多。这里尽管条件艰苦,但政府干部按政策办事,讲人道主义,这一点我毫无意见。想法只有一点,就是我的家属是个知识分子,没有职业,她和小孩的生活没有保障,我无时不挂念,也影响自己的思想改造。”
王震又问:“你刑期多长?”
张素回答:“刑期10年,已过一半,还有5年,我担心妻子不能坚持下去。”
“你妻子能做什么?”
“可以教书,她有大学文化。”
王震经过了解,发现很多犯人和张素的情况差不多,他们来农场劳改,妻子儿女在老家生活困难、遭人歧视,所以缺乏改造的积极性。这些犯人过去多数是当官的,他们的妻子也都有一定的文化或一技之长,有的能教书,有的会看病……
王震于是对农场负责人说:“犯人劳动积极性不高,不是你们执行政策上的问题, 而是他们感到没有前途、没有希望,对家属子女有顾虑而产生的消极情绪。依我看,可以把这些劳改犯的家属子女调来农场,先安排他们在基建、饲养、作坊等工作做临时工,每月发给生活费,以后视情况转为工人发工资;犯人刑满后可以安排在农场就业当工人。这样既有利于农场的建设和发展,又能够调动劳改犯的生产积极性,你们看怎么样?”
农场的负责人听了以后,觉得这确实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他们马上根据犯人家属的具体情况逐一审核,然后根据犯人的表现,有选择地确定选调对象。不久以后,第一批犯人的家属子女就被调到了农场,其中张素的妻子带着女儿调来以后,她被安排到农场的子弟学校当了老师。
张素和妻子女儿团聚后,感慨万千地说:“万万没有想到,作为一个服刑的罪犯,可以‘带家属’,这是亘古未有的奇事,只有共产党领导的新中国,才有这样人道主义的善举。”
后来张素为了感激王震的关怀,专门把女儿的名字改成“张爱党”。而张素等一批犯人刑满释放以后,都纷纷选择留在了农场,继续建设北大荒。
尊重知识分子,鼓励他们为北大荒的建设出力
1957年10月,诗人艾青被“打倒”了,他被撤销了一切职务。1958年春节刚过完,艾青就听到了一个消息:有位将军向中央要他。艾青马上猜测,这位将军肯定是王震,他以前和王震有过几次交往,非常了解这位尊重文化人的将军。
艾青的猜测很快就应验了,没过多久,时任农垦部部长的王震就派诗人郭小川将艾青请到家里,他对艾青说:“艾青同志,你是热爱社会主义的,我知道你是拥护党和毛主席的。”艾青听后,心里顿时感到热乎乎的。
王震又劝艾青说:“你离开文化圈子吧,换换环境。1956年我去大兴安岭视察时,我站在大兴安岭上,观望莽莽大森林时就想,要是艾青到这里来,一定会写出好诗。”
随后王震指着墙上的地图上说:“北大荒土地肥沃,10万转业军人要开发这片古老的荒原,我希望你能去,怎么样?”
艾青欣然同意:“现在这个时候,有人收留我,是我的幸运。”
1958年4月,当艾青携家带口乘坐运输转业军人的专列来到黑龙江省密山县时,王震已先期抵达这里。在王震的指示下,艾青被安置在852农场,王震嘱咐场领导:“要关心、照顾、帮助艾青,尽快让他摘掉帽子回到党内来,要让他多接触群众,了解农垦战士。”
农场的干部职工确实像王震要求的那样,处处尊重、关心艾青。当时场里盖了4幢俄式木屋,是全场居住条件最好的宿舍。农场党委书记和场长、副场长3人都是部队转业的师级干部,又是立过战功的老红军,3家各住一幢,剩下一幢就安排艾青一家人住。这令艾青十分感动,他决定以实际行动报答农场对自己的关怀。
有一天早上,王震来找艾青,并对他说:“我们已经决定,在852农场建示范林场。树越伐越少,这得育苗造林,我想叫你当副场长,给你一个接触群众的机会。”
艾青连忙推辞:“这个副场长,我还是不当的好,谁会接受‘右派’分子的领导?再说我又不懂林业,我参加劳动就是了。”
王震却说:“你是个大诗人,当个小小的副场长,是大材小用了。你要打消顾虑,大胆地干,向工农兵学习,丢掉知识分子的多思多虑、优柔寡断,这里的领导都很信任你,也很尊敬你!”
王震的话终于打动了艾青,他接受了副场长这一职务。此后艾青不仅像普通的农垦战士一样伐木、育苗、盖房,还办起了黑板报,他还捐出了自己的5000元稿酬,为林场购买了发电机与照明设备。
火热的生活也极大地激发了艾青的创作热情,他先后写出了长诗《蛤蟆通河畔的朝阳》、《踏破沃野千里雪》以及近百首风物诗,热情地讴歌英雄开发北大荒所展现出的革命英雄主义和大无畏的乐观主义精神,生动地再现了这一波澜壮阔的历史画卷。
除了艾青以外,还有丁玲、丁聪、吴祖光、尹瘦石等一大批文化名人被王震请到了北大荒,他们在王震的关怀下,用自己的激情和才华温暖了这一片黑土地。
创办黑龙江八一农垦大学
北大荒垦区发展起来以后,为了满足垦区对管理人才和技术人才的需求,王震和农垦部党组织当机立断,决定成立一所东北垦区自己的大学。
随后王震开始招兵买马,筹建学校,他除了从全国高等院校、 科研机构聘请农业专家,还先后从北京农机学院、北京农业大学要来一批应届毕业生,接纳了中央国家机关的千余名“右派”,为学校奠定了坚实的人才基础。
1958年7月19日,铁道兵农垦局农业大学宣告成立,校长一职由王震兼任。
农大第一期从垦区内部招生1000多名,绝大多数是部队转业干部。学员们入学以后,尽管条件十分艰苦,但大家的斗志都十分高昂,很多学员认为学校的名字取得不好,他们经常讨论,希望学校能有一个叫得更响的校名。
王震得知此事后,专门在1958年10月召开了全校师生大会,他对大家说:“有个同学建议我给学校取名,就叫‘八一农业大学’怎么样?用‘八一’来命名,就是要农大保持和发扬我军的光荣传统,用共产主义精神来教育学生,培养又红又专的专门人才,以便用现代科学技术支援和武装垦区!”
王震说完以后,台下响应了经久不息的掌声。
1959年6月,经教育部批准,学校正式定名为“黑龙江八一农垦大学”,并确定每年的8月1日为校庆日。
王震当校长办学主要有两大特点,一是不拘一格招揽人才。学校走上正轨后,师资短缺的矛盾更加突出,王震于是对副校长姜瑞元说:“你可以到垦区挑选一些右派来校当教员,他们都有真才实学,讲自然科学,怕什么?又不是叫他们讲社会科学。”
姜瑞元马上派人下去选调,很快招来了34名专家,解了学校的燃眉之急。王震还积极向各大院校要应届毕业生,并挑选出一些文化程度较高、有一定生产实践经验的学生,担任“小先生”,在他的努力下,学校的教师队伍很快扩展到235人。
王震办学的另一个特点是注重培养学生的实践能力,他认为农垦大学的教育要和生产劳动相结合,理论要和实践相结合,脑力劳动要和体力劳动相结合,否则书本知识学得再多也没用。在王震的要求下,学生在校期间必须参加一个完整周期的农业生产劳动,而且要取得熟练农业工人的资格。
1959年春,根据王震的指示,农垦部给八一农大调拨了10台全新的斯大林—100号拖拉机,师生们高兴地说:“这是校长给我们送来的最好的新春礼物!”王震还专门在学校里开辟了一块大豆高产试验田,他风趣地对学员们说:“种大豆,第一年打100斤,第二年打200斤,第四年打400斤就毕业。”
1959年上半年,国务院下令整顿1958年新办的院校,学校的生存面临着重大的挑战,如不具备办学条件,就将下马。在这个艰难的时刻,王震顶住了压力,他果断拍板:“学校不仅不能下马,还要把八一农大办好,办成农垦部部属的正规大学,还要盖一流的教学大楼,请著名的专家。”
在王震的坚持下,学校不仅保留了下来,还有了新的发展,不仅增设了3个系3个专业,还从各地招收新生206名。
1964年,由于种种原因,王震不得不暂时离开了农垦部。此后八一农垦大学多次改名,曾改为“东北农垦大学”、“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大学”、“黑龙江农垦大学”。
1978年7月,时任国务院副总理的王震得知八一农垦大学改名的事情后,不禁大怒:“校名不能改,不能改,是谁给改的?他们就是讨厌‘八一’两字。不行,要改回来!”
在王震的坚持下,1978年10月,学校又恢复了“黑龙江八一农垦大学”的校名。
正是在王震的带领下,无数屯垦官兵和知识分子扎根“北大荒”,并把它建设成了“北大仓”,王震将军千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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